郑袅在水里。
不止她一个,九曲池这锅水,现在炖了半个皇室的人。
形势是如何混乱至此的?
起因在于沈论。
那厮压根不会掌舵,抬着个龙舟踉踉跄跄航行了半晌,仍是寸步难进,很快就落后其他队伍好大一段。
他一贯好胜,观此情形满心焦灼,索性破罐子破摔,勒令船员在池上横行起来。
众人都惜命,谁也不敢和他硬碰,任着他横冲直撞。
由此,沈论一队竟当真领先起来,众人眼看他们胜利在望。
不知是出于不忿还是旁的什么,一支朱红的船队突地险险向他们撞了过去。
一个惊天动地的对碰,两队人马皆数仰翻,还牵连了近旁的队伍。
这是池上的事故,郑袅在岸台,理应是牵扯不到她身上的。
然而这岔子太大,吓得众人慌成一团,郑袅这几个月因与端阳交恶,难免得罪了一些人。
一团乱麻间,她被人推上岸沿,趔趄时狠狠滑落了下去。
她下坠的又重又急,几乎是瞬间就被池水淹没了发顶。
此次龙舟竞渡非同寻常,岸边早有善水的护卫候命。
只是此刻,救水的侍卫、黄门纷纷向要紧的皇子郡王游去。
郑袅这个处于皇室边缘、勉强同圣人沾亲带故的人物,眼下完全不够看。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郑袅自个儿会凫水,轻飘飘几下就能浮上去。
纵然是盛夏,池水深处的温度仍旧冰凉,她屏着气向上游去,层层叠叠的水波涌上来,将她的裙摆推的的浮动飘荡。
从沈谡的角度仰瞰过去,郑袅就像一朵朦胧绽放的荷花,粉白的花瓣鲜妍硕大,被粼粼的波光托承着,花枝一翕一动。
离下沉的他越来越远。
他的耳鼻填满淤水,目光渐渐涣散,整个人如同一块破布,缓缓坠入腐臭的淤泥之中。
意识昏溃的前一刻,他看见摇曳的荷花转过身来,一双清透的琉璃眼闪烁,头上的珠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拂。
顺着大片烂漫炽盛的天光,怒放的荷花向他游来。
沈谡彻底阖上了眼帘。
他想,倘若死去魂归昆仑山,定要寻机去瑤池摘一朵荷花。
郑袅虽然会水,却也不算什么水中骁将。
她是仓皇落水,没有一点儿准备,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哪里想过去救旁人。
然而,识海中长年宕机的系统近来活跃得诡异,在郑袅即将浮出水面的关键时候,它猛地拉响警钟。
震得她气息不稳,身子一拧,尔后被它的念力强行拉回了池底。
系统要她救沈谡。
不若如此他很大几率会死,主要角色线崩塌,整个世界的意志都会破裂。
郑袅是不太能相信的——主角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原著没有这样重大的剧情转折点。
可眼下她也顾不得其他,当务之急是将沈谡平安带上岸。
否则自己也可能同他葬身此地,得不偿失。
郑袅前世长在北方,并不会水。
这一世幼时,她在江南学了凫水,照着一位渔女从前教的法子,她勉力救起沈谡。
沈谡此刻神智昏蒙,几乎没有能力顺应郑袅的动作。
他生的颀长,却并不单薄,郑袅游游停停,从幽深的池底一路将他托上石岸,费了极大一番功夫。
她今日穿的衣裳裙摆繁复宽大,浸了水又湿又重。
甫一挨到岸沿,她便有些脱力,仿佛又要被水浪拖拽下去。
此时池边乱作一团,她上岸的地方离搭筑的看台尚有一段距离,草木遮蔽之下,一时竟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强撑了好一会,烈日的毒热与身上的湿冷交杂,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火极地。
眼前恍恍惚惚,远处的人群与花木混做一团,身子越来越沉。
系统察觉到她的异样,同样焦心不已。
然而它如今的能量微薄,一日能使用的次数十分有限,并没有任何办法。
大约过了半刻钟,郑袅全然丧失了气力,只能放任自己沉坠下去。
/……/
沈谡倒不曾瞒骗郑袅,他先前告的的确是病假。
沈谡五岁那年,莲妃将将身死,她的母族便联合其他部族起兵造反。
春开时,这些胡虏在边塞城池烧杀抢掠,所过之处横尸堆积、血肉成泥,形势惨烈教人耳不忍闻。
从前沈谡常常被圣人抱坐膝头,带他游宴颂诗,骑射舞剑,甚至径直携去朝堂听政。
不过垂髫之年,他便得享文臣墨客的词赋赞誉,叹他何其早慧聪颖,何其天资卓绝。
大绥尚未立储,这样风光无二的圣恩,几乎是要将太子之位衔喂在他嘴边的地步。
待到他日出阁,沈谡即刻就可入主东宫。
如今因为身系回鹘药罗葛氏的血脉,他一夜间君心尽失,沦为阖宫乃至整个大绥的笑柄。
接连三载,圣人对他不闻不问。
那些往日被他压了一头的皇子嫔妃,纷纷拥上来,只为乘势踩他一脚。
太液池边时时有推他入水的黄门;一到夏日,枕被下的毒虫蛇蝎更是常见;有许多毒加在茶水香薰中无色无味,是银针也试不出来的。
概因沈论恶他良久,手段尤其出格。
十三岁的沈论脾性之顽劣,是任何一位夫子都不能轻易忍受的。
实则他儿时恶名更盛,每每凛冬,他便将宫婢、黄门依次推入太液池中,只为玩笑取乐。
六、七岁的沈谡,因为宫人有意无意的苛待,生得格外瘦弱。
无人顾瑕的角落,他被沈论带的人轮番按入池中戏耍,竭力扑腾的手脚如同受惊的雏鸟。
然而无论如何挣扎都显得徒劳。
待到他浑身浸满刺骨的池水,眼睫鬓发挂上冰渣,才得以匍在岸边喘/息片刻。
这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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