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信教的散兵决定找个教会的牧师来驱魔的时候，乘晞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打量着散兵的神色，“你还在生气吗？”
散兵冷声：“我才没那么无聊。”
“可是，”乘晞眨眼，“你的脸有点红诶。”
“……”散兵深吸一口气。
不过他宁可承认自己的脸是被气红的。“或许——你应该有打扰别人休息的自觉？”
乘晞盘腿往地毯上一坐，眨巴眼睛：“那么执行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呗？”
散兵偏开头。
乘晞注意到，对方的耳朵也有些红。他心说坏了，这是真气得不轻。
“我承认……我之前还是有点冲动了，”乘晞决定把话说开，“下次会记得三思而后行。”
虽然在散兵这里，乘晞的“下次”早就信誉为零了，但散兵糟糕的心情莫名其妙缓和几分：“你最好记得。”
乘晞连忙“嗯嗯嗯”，一连串的保证，“我会和任何与博士沾边的东西划清界限，从今往后谨言慎行、好好做人，绝对不再给你惹麻烦！”
“……”散兵才顺了一点的气重新堵在胸口。
——这家伙，原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
乘晞眼睁睁看着散兵略显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以为是自己保证的力度不够，“我可以写保证书，或者向你立契约也可以！”
散兵真要被气笑了，“我昨天的话，白说了是么。”
他从没嫌对方惹到麻烦，甚至恰恰相反。
明明他把这家伙纳入了某种比‘自己人’更近一层的范围，可这家伙呢？遇上事情，第一反应却是和他划清界限，以避免牵累到他。
乘晞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明白对方真正因何而置气。
“没白说。但……”他倔强的同散兵对视，“就算重来，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做法。”
银发少年神色温和，语气冷静。
分明是一副乖觉的模样，讲出来的话却让散兵火大。
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散兵的面容，还有什么散兵看不懂的东西。
散兵只觉得，对方望向他的目光似乎有温度，又仿佛有重量。
但他像一团经年累月积压的冬雪，仅仅是思绪触碰那样的温度，便会受到滚烫的灼烧。
散兵也不明白，那样的重量源自何处。却在重量朝他降落之时，感到并无配得承受的惶然。
两人彼此僵持。
良久，散兵指了下房门，“你出去。”
乘晞站起身，随后演技拙劣的脚下一歪，“啊，我的腿忽然间好痛，走不了路了。”
他一边假意卖惨，一边悄悄往里挪动，决定赖在这里不起来。
“行，”散兵这次没有理会对方的胡搅蛮缠，“你不走，我走。”
执行官的语气并非玩笑，真的穿着睡衣就要离开。
乘晞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我……我腿忽然又不疼了！”
银发少年听话的走了，还将门贴心的从外面带上。
转过身后，才像终于不用勉力支撑，那幅胡搅蛮缠的神色消失殆尽，被沮丧和无措取代。
床旁的地毯有几处皱褶，是乘晞刚才不慎弄出的。
散兵弯下身，将褶皱重新抚平，熄了灯。
窗外，暮色渐深。黑沉的天空中挂着颗忽明忽暗的星。
散兵盯着那一点看了许久，手掌攥得很紧，最终又挫败的松开。
*
翌日上午，驻地出现了前来拜访的不速之客。
散兵到会客室的时候，头戴鸟嘴面具的男人搭着腿，似乎已经等待好一会了，“斯卡拉姆齐。”
在他身旁，等比缩小的瓷白面具少年冲乘晞招了招手，略显夸张的展开一份文件，拿在手里读报似的看。
散兵神色一凝，停下脚步。
而乘晞几乎处于炸毛状态，他三两步冲过去，挡在散兵身前。
见状，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
多托雷隔着面具打量乘晞。对方的名字在他这边出现过很多次，但本人却是他第一次见——看上去会是个有趣的实验素材。
赞迪克看看乘晞，又看看散兵，又看看乘晞。目光探照灯似的，一边准备吃什么瓜似的挑眉，一边又挑衅的把手中的文件翻得刷刷响。
随着一抹银色晃过，视野下缘被遮挡了多半。
散兵只觉得不可理喻。
银发少年面朝博士，挡在他身前。乘晞微微张开手臂，后背绷得很紧，脚步却没挪动半分。
这位连神之眼都没有的治疗师，却把他的执行官护在了身后。
“降临者确实金尊玉贵，”多托雷俯视着浑身戒备的银发少年，“想请得动你，似乎至冬宫签批的函件也不够呢。”
少年体切片乐得看热闹，在旁边煽风点火的说了些什么，乘晞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和自己相关的事情，终究是逃不开的。乘晞正想动作，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扣住。
他想挣脱，紧接着后颈也搭上了散兵的手。
乘晞整个人完全被散兵禁锢住。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再敢往前走一步，对方不介意把他当场掐晕了带回去。
乘晞转过身，试图劝散兵几句。
那双堇色眼睛猜到了乘晞的心思。落在银发少年腕间的力度更大了，捏得他骨头都痛。
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
“几位都在。叨扰了。”
在一众黑衣人的行礼让路中，面容冷肃的统括官走近。
他径直朝乘晞而来：“女皇陛下想见你。”
*
都城的中央，矗立着一栋宏伟华丽的建筑。浓郁的冰元素力将建筑笼罩，顺着石砌的弧度没入尖顶。
乘晞跟在丑角身后，踏入了至冬宫的大门。
丑角默默观察身旁的银发少年。
寻常人第一次置身此等要地，免不了兴奋或者紧张，再不齐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少不了驻足与张望。但银发少年却神色平静得不像话，一路上步履不急不缓，未曾言语。
将少年引至某扇门前，丑角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一引，“陛下就在里面。”
乘晞向对方道了谢，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金属门板刻着繁复的纹路，在被手掌触碰后，朝内开启。
两侧的墙壁上燃着灯烛，他只身走过，鞋底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方是垂落的半透帷幕，重重帷幕之后，隐约有个女子的轮廓。
乘晞一手轻按在胸口，朝那道身影欠身：“陛下。”
“请坐。”女皇的话音落下，便有一把椅子出现在乘晞身前。
乘晞道了谢，敛起衣袖落座。
“乘晞，”女皇唤出他的名字，“你愿意成为执行官吗？”
有些意外，但也没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来的路上乘晞就在想了，现在终于得知女皇的目的。
刚好卡在这样的时间召见自己，不知对方是仅仅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乘晞清楚，自己恐怕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也没有刨根究底的必要。
因为无论答案是哪一种，自己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乘晞要变强。
要向上走，要站在和他比肩的位置。
银发少年语气坚定：“求之不得。”
“那么，”女皇轻笑一声，“我想，有一些事情你有必要知晓……”
微风拂过，帷幕扬起，遮掩了二人的身形，也将对话声音尽数笼罩。
*
“给个位置，让我偷看一眼。”
“嘶……不会真打起来吧？”
某栋建筑的阳台上，一群黑衣人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朝远处探头，争抢着最佳观景位。
不久前，面对造访的博士，散兵将下属遣散，表示他们留在此处也是碍事。但下属们实在好奇，离开后不约而同的跑去对面楼上偷瞄。
鉴于面对的是两位气氛十分危险的执行官，黑衣人们不敢靠得太近，和那边隔了个需要望远镜才能看清人像的距离。现下他们正在拉拉扯扯，争抢架着的那台望远镜。
忽然，抢到望远镜的那位惊呼一声。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众人七嘴八舌。
“博士和我对视了，”那位黑衣人后怕道，“然后……”他将手中的望远镜缓缓调转，凸面玻璃被放射状裂痕贯穿，“然后镜片就碎了。”
“解决了一下偷窥的小虫子们——哎，别激动，只是吓一下，没弄出人命。”赞迪克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来着？”
回应他的，是朝着他的脸丢过来的元素力。
“打人不打脸，”赞迪克灵活的躲开，“你这样可就有些过分了吧。”
“我只不过想把你的副官借走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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