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书房里,昏黄的油灯跳跃着微弱的光芒。
顾青云平日里是不会在晚上看书的,今日此刻他却捧着手里的竹卷,愣神已久。
指尖轻轻划过粗糙的竹简表面,他忍不住想起现代随处可见的洁白纸张。
造纸术的原理似乎并不复杂,树皮、破布、麻头、渔网……这些廉价易得之物皆是原料,关键在于沤煮、捣浆、抄造、晾晒的工艺流程。
顾青云蹙眉沉思,思路逐渐清晰,造纸术或许可以一试,也许有点难度,但是并非没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不仅是条财路,或许,更能撬动些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没注意到丁氏不知何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房门口。
丁氏看着顾青云在灯下“凝眉沉思”的侧影,心头猛地一刺,脸上的羞愧也不安也越发明显。
傍晚书斋外那令人难堪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傍晚时分,丁氏带着丫鬟去布店买布,恰好路过书斋。
顾凌云冰冷厌恶的眼神,那句句带刺的羞辱,还有她自己因畏惧而缩在街角、不敢上前的懦弱。她下意识地认为,顾青云此刻的“沉思”,定是因白日受了天大委屈,兀自气愤难平。
丁氏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轻步走了进去。
“云儿,”丁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将温热的汤碗轻轻放在桌上,“夜深了,喝点汤暖暖身子,早些歇息吧,别……别想那么多了。”
顾青云微微一怔,这才将思绪从造纸术中彻底抽出。他看向丁氏,注意到她脸上那混合着担忧、心疼和羞愧的复杂神情,略微一怔:“您怎么还没睡?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丁氏却只当他是强颜欢笑,心中的愧疚更甚。她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低声道:“云儿,今日……今日在书斋外,娘……娘都看见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是娘没用,没能护着你,让你受委屈了……”
丁氏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顾青云这才明白她是误会了。他对于顾凌云的羞辱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弱肉强食,世态炎凉,他早已习惯。比起那种无谓的意气之争,如何改善现状、掌握未来才是重中之重。
顾青云摇摇头,语气平静:“您不必在意。他说什么,伤不到我分毫。”
然而丁氏的眼眶红得更厉害,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恳求:“大公子……他……他如今才是顾家之主,身份尊贵,我们……我们惹不起的。他若是存心刁难,我们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勇气,终于将思忖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云儿,娘知道你不甘心,可形势比人强。我们……我们离开云州好不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离开?”顾青云闻言,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选项,但随即否定。
据他这些日子的了解,自从前太子案后,各方势力暗中汹涌,外面的世道越发乱了。云州地处江南,有长江阻隔,地产富饶,反倒算是为数不多还算太平的地界。
更重要的是,顾青云始终认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顾凌云若真有心刁难,除非他们躲到天涯海角,否则未必能彻底摆脱。
他看着丁氏惊惶不安的脸,放缓了声音:“您多虑了。顾凌云再看不惯我,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即便真要离开……也需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顾青云想起今日的事,顾凌云与其说是态度恶劣,倒不如说更像是色厉内荏。
他端起鸡汤,温度正好,慢慢喝了几口,随即对着丁氏温和一笑:“您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但我们也不必畏之如虎。”
丁氏见儿子心意已定,眉宇间的忧色越发浓厚,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顾青云已放下汤碗,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那卷摊开的竹简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什么,眼神再次变得专注而悠远,显然心思已经飞到了别处。
丁氏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的主张,最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去:“那……那你也别熬太晚,汤记得喝完。”说完,她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而离开前,丁氏最后一眼中,藏着顾青云没有察觉的复杂。
一室寂静,只余下油灯芯子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映照着顾青云沉眉思索的身影。
*
与此同时,顾府花园。
夜色下的顾府比往日更加沉寂,因着顾明舟的去世,处处笼罩着一层压抑的素白。凉亭四角挂着白色的灯笼,映着亭中对坐的两人,茶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冷清。
卢屹轻呷了一口微凉的茶,目光落在对面顾凌云紧绷的侧脸上。月光洒在顾凌云腰间那抹刺眼的孝带上,更添几分肃杀。
“凌云,”卢屹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却带着不赞同,“今日对青云,是否过于苛责了?他终究是你亲弟弟,如今也已离府,何必再……”
顾凌云猛地打断他,声音冷硬:“我的家事,不劳表兄费心。一个庶子……而已。”
他指尖摩挲着微烫的杯壁,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低垂的眼眸却藏起另外情绪。
卢屹看着他,深知自己这个表弟的性子执拗,并非轻易能劝动,便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纠缠此事。
卢屹转而望向亭外沉沉的夜色,话锋一转:“京里又来消息了。”
他路远迢迢从寒山书院而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给姑父顾明舟上香。身为寒山书院的学子,卢屹有着最敏锐的政治嗅觉。
顾凌云抬眸,眼神锐利起来。
“东海王与太后在朝堂上又起争执,为了江淮漕运总司使的人选,几乎撕破脸皮。太后那边的人弹劾东海王‘跋扈欺主’,东海王则斥对方‘结党营私,窥伺神器’。”卢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陛下年幼,这擂台,怕是越来越难看了。”
江淮漕运总司使一职,虽仅为三品,却执掌将江南税粮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