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苏州城时,已是斜阳西照。相较于扬州的漕运繁华,苏州城更显古朴雅致,白墙黛瓦间透着千年书香浸润的沉静。
马车在林府大门外缓缓停稳。府门早已摘下所有喜庆装饰,高悬白幡,门户大开,但中门紧闭。
以族长长子林承宗为首,族中男丁按辈分列队立于门阶之下,皆身着素服,神情肃穆。女眷则候于门内影壁之后。
林安安率先下车,她一身重孝,身着麻衣,头戴白花。她立于车旁,垂首敛目。
仆役们上前,将林如海的棺椁从马车后厢稳稳移出。当棺木落地的那一刻,门阶下所有族中男丁,齐刷刷地向灵柩躬身长揖,行迎灵之礼。
林安安作为孝女,此刻需代父还礼。她上前两步,面向族长与诸位族亲,双膝跪地,叩首三次。此举既是感谢族人远迎,亦是代父表达“归家”之情。
迎灵礼毕,林承宗沉声道:“启仪门,迎灵柩入殡宫。”
沉重的正门依旧紧闭,旁边那扇稍小的仪门被缓缓推开。
棺椁由八名族中壮丁抬起,准备通过仪门。就在这时,林煜转过头对林安安说:“姑娘请留步。内里事宜,由林煜代劳即可。”他立即上前,代替林安安的位置,紧随棺椁之后。
林安安点头,退了一步,目送林煜引着抬棺队伍通过仪门,沿着专为白事清理出的路径,径直前往祠堂东厢。
在古代未出嫁的女儿,不得进入安置灵柩的殡宫,更不能参与后续的安置、摆放等具体操作,以免冲撞。
林煜走后,一个年轻媳妇走了过来,“二侄女儿,且跟我来。”林安安在她的引导下,由侧面的通道,前往内宅中临时设置的一个灵位前进行守灵。林如海的灵位就设在与祠堂东厢旁边的厅堂。
林如海的灵柩在祠堂东厢安顿好后,林安安便依照礼法,在厢房外临时设置的灵帏内开始守灵。她身着粗麻重孝,每日朝夕哭奠,寸步不离。
族长林太老爷与夫人沈氏亲至灵前上香。林安安向二位曾祖父母行跪拜大礼,泣声道:“不孝孙女安安,重孝在身,礼数不周,未能及时拜见,请曾祖父、曾祖母恕罪。”
族长夫妇见她形容憔悴却礼数周全,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赞许。
林老太爷微微颔首,他早已从孙子林煜信中得知此女颇为聪慧,如今亲眼所见,其行事章法丝毫不似幼童。他心中暗叹此女心性沉稳,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如海这一支,也算有了顶梁立柱的后继之人。他温言道:“好孩子,一路辛苦。你父亲之事,我甚感痛心。你既归宗族,往后凡事自有族中为你做主。”
林安安再次敛衽为礼:“谢曾祖父。父亲身后事,还需劳烦族中各位叔伯兄长费心操持。”
“此乃分内之事。”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林煜及其父亲林明德吩咐道,“明德,你与煜儿负责统筹,多派些得力可靠的青壮,务必将如海贤侄妥帖安葬入祖茔,风光不可减,规矩不可废。”
“是,父亲(祖父)。”林明德与林煜齐声应下。
到入葬那一日,天色微明,祠堂东厢已灯火通明。
林安安在灵堂旁的厢房内,由绿汀和秋叶帮着,换上了最粗的生麻重孝“斩衰”。
吉时将至,她步入灵堂。林如海的棺椁已从东厢移出,置于院中临时搭设的帟幕下。
族长长子林承宗率领族中所有男丁,按辈分列队,进行了起灵前最后的祭奠。祭文由林煜诵读,文辞骈俪,追述林如海生平功绩,声调沉痛。祭毕,司仪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高亢而悲凉地唱喏:吉时已到,起灵!”
八名精壮的本家族亲低喝一声,“嘿!”地发力,将沉重的棺椁稳稳抬起。
也正在这一刻,司仪将一只灰黑色的瓦盆递到林煜面前,林煜身着孝子服,上前一步,跪在灵柩前,将瓦盆奋力摔向地面!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清晨炸开。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出林府。最前是引魂幡与书写着林如海官衔姓名的铭旌,其后是吹打着哀乐唢呐的鼓乐班,声音呜咽,撕心裂肺。紧接着便是抬棺的队伍,棺罩上绣着繁复的纹样。
林安安手持柳杖,走在女眷队伍的最前方。道路两旁,早有族人肃立默哀,无人言语,唯有目光沉痛。
队伍行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哀伤的节拍上。每遇桥梁、井口,便有执事仆役高喊:“买路!” 将大把的纸钱撒向空中,贿赂四方神鬼,求其放行。
抵达林家祖茔时,朝阳已驱散了大部分晨雾,将金黄的光线投在累累坟冢与石碑上。林如海的墓穴早已按风水定向挖好,新鲜的黄土堆在一旁,散发着潮湿的、属于大地深处的气息。
风水先生手持罗盘,最后校准了棺木的朝向,确保其与山脉水流的“气脉”完美契合。司仪见吉时已到,高喊:“落棺!”
林安安背对墓穴跪下。林煜代表家族,抓起第一把黄土,撒在棺盖上,发出“沙”的一声轻响。随后,族中青壮们开始挥动铁锹,泥土落下的声音由疏到密,由轻到重,从“沙沙”声变为“噗噗”的闷响。
当坟丘初成,司仪再次高唱:“孝女绕墓!”
林安安站起身,接过一旁递来的三炷清香,沿着新堆起的坟丘,顺时针缓缓绕行三圈。
仪式完毕,所有人除去身上的麻绳、草索。队伍沉默地从另一条路返回林府,绝不能走原路,以示与亡魂就此分离,不再将其“引”回家中。
林安安走在归途,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新坟。
父亲,尘归尘,土归土,一路走好。
回到林府,换过衣服,重新梳洗后,林安安去拜见了林老太夫人沈氏。沈氏年过七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坐榻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两旁坐着她的儿媳、孙媳等一众女眷。
林安安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沈氏让她到近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
“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这许多。”沈氏语气缓和了些,“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她可还好?”
林安安道:“曾祖母,我姐姐她身子素来不好,此次她更是病得连床也下不来。前些日子我见她稍微好转便让她跟随表哥去了京城荣国公府,所以未能亲自前来拜见,还请诸位长辈宽恕。”
“你族叔在信中说了,你那姐姐是个心思细腻,体弱多病的,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却糟了这么多罪。”沈氏又问道:“听说你明日就要启程回扬州,为何不多停留几日?”
林安安回道:“父亲已经亡故,但是林府还有姨娘和一些不曾离去的忠仆在扬州等我回去安置,所以不能久留。”
沈氏闻言沉默片刻:“嗯。好孩子,有句话,老婆子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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