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的剑招追光绝影,快到令人看不清剑刃何在。
但陆续和他系出同源,清楚地知道他的剑路,知晓下一剑会刺向何处。
即便他的招式不如秦时迅速,劲力不如对手刚猛,也能清楚感知对手的剑风。
他修为低微,不得不放低姿态,以笑脸为盾,挡住对手的鄙夷不屑和冷嘲热讽,同对方虚与委蛇,暗中周旋。
这并不代表他心甘情愿承受对方的嗤笑和讥讽,轻蔑与耍弄。
若是有机会让他这样的弱鸡以小博大反败为胜,他也想赢。
秦时居高临下,傲然睥睨,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目中无人的轻视鄙夷,却是出奇制胜的良机。
他早就算准了秦时的剑招,并避开要害,故意让对手的剑刺入自己身体。
他将对手的剑困于自己体内,秦时没办法即刻使出下一招,他却能趁着这一机会,反败为胜,转瞬之间扭转战局。
任何敌手对他的轻视,都或可成为克敌制胜的一线转机。
这并非师尊传授他的剑法,却是天赋平庸的凡人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疼痛混着血泪,在无数次生死一线中扎根而出,野蛮生长的直觉和本能。
是深深镌刻在骨血里的卑微渺小,又尊贵恢弘的求生欲,求胜欲。
凭着天生的一股狠劲和不愿轻易认输的念头,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将自己的利剑架在了元婴尊者的脖子上。
心中那股无法摧折的心气和傲气,让陆续对自己,对敌人,都能狠得下心。
他胜了。
山风拂过长林,草木轻摇,时光却仿若禁止。
松涛阵阵,吹出天高云淡的寂静。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或平静,或巨震的心跳,和鲜血滴落石板的声音。
陆续神色淡然地看着秦时,过了片刻,收了剑,嘴角又扬起完美弧度,优雅又幽寒。
“多谢师兄指点。”
秦时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也应该收剑,可他的剑还插在对手身上。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陆续泰然自若,微笑着拔出刺穿身体的剑。
动作利落决绝,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犹豫。
银亮的剑刃染满淋漓的鲜血,有种残忍又夺目的美。
又被倏然扔落在地,沾上灰棕污浊的尘土,辱没了神剑的尊崇与高贵。
“我要回去疗伤,就不陪师兄了。”陆续声音轻柔,态度和顺,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仿佛只受了一点小伤。
白衣上晕染的大片血迹,浓墨重彩地描绘出重伤的图案。
若不是计算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地避开要害部位,刺穿身体的伤势,绝不会让他还能如此恍若无事般,信步悠闲离开此地。
“等等……”秦时刚开口阻止,剩下半句话还未出口,便同陆续刚抬的脚步一起,冻结在清冷山涧的微风里。
两人战斗得过于专注,竟是谁也没察觉,一旁观战的夏志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竹清松瘦的高挑身影。
夏志低眉垂首,站得规规矩矩。虽是名门大派弟子那仿佛身背直尺的标准站姿,仍是难以掩盖那股外泻了一身的心惊胆颤。
同他身旁瘦而不弱,昂然如松,轩然霞举的绝尘道君相比,更显出一种缩头缩尾的俯首帖耳,看上去比一身血污,伤痕累累的陆续还要凄惨万分。
陆续心中骤然一凉:糟了。
师尊高风亮节,德才兼备大雅洪量,定然不喜门下弟子暗中争执私斗。
他被秦时捅了一剑,也在对方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口,如此凶残的局面,“指导剑法”这一借口显然糊弄不过去。
按照门规,他们这样是不是会被罚去戒律堂?
他来乾天宗两年多,自觉小心谨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错事。此刻却是犯了大错,还被当场抓包。
他毫无受罚的经验,不知会有何种门规惩罚在等着。
看夏志那副提心吊胆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们要受的惩罚,可能或许大概十分的……可怕?
秦时心头同样一凉,凉得更为彻底。
师尊此刻虽仍是和颜悦色面带淡笑,但他能清楚地察觉,师尊定然怒火中烧。
他侍奉师尊多年,少有见到他如此动怒的情况。
师尊周身带着凌厉气势的咄咄威压,淬着惊心动魄的寒气,浸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他瞬时动弹不得。
同门都在私下说长道短,抱怨绝尘道君偏爱二徒弟。
对于那些道听途说的飞短流长,秦时嗤之以鼻: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偏爱?
程度还是太轻。
只有他这个绝尘道君的入室徒弟,才清楚明白地知道,师尊对陆续究竟偏宠到何种程度。
师尊不是收了一个徒弟,不是捡了一个赏心悦目的摆设。师尊对这个徒弟,简直像是昏庸的君王,被美色所惑,迷了眼乱了心。
功法剑术,一招一式亲自指点,丹药法器,予如流水毫不吝惜。
最让他心中不平的,还是师尊对陆续的态度,温言软语从没说过半个字的重话。
相比之下,他就像根没娘的野草。
师尊不是对他不好,这么多年和风细雨倾囊相授,从没苛责过他。已然是修真大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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