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城市在灰涩的天空下铺展延伸，起起伏伏，像被冰冻住的海浪，而在这片灰蓝的尽头，一线橘光乍破厚重的云层和冰冷高楼的轮廓，温度却始终穿不透秋季里那浓浓的阴湿冷雾。
随遇胡乱理着长发下楼，手里提着相机包，一抬头就见到在正前方，渝辞安一大早又在喝酒，她不带任何情绪地收回视线，下了最后一步阶梯正想直接出门，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诶，让她顿住了脚步。
落地窗前，她转身回头看向渝辞安的方向，摇曳的高马尾惊扰了丁达尔日光，被模糊了侧边轮廓，随遇疑惑偏头，大抵是今天心情不错，她的嘴角带了若有若无的腼腆笑意，“有什么事吗？”
渝辞安端着玻璃杯的指尖微颤，一抹异样情绪掠过，却很快被他克制下去，“你胃不好，不吃早饭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随遇有些摸不清状况，她嫣红嘴角的笑意逐渐被心虚替代，“怎么了？”
“昨晚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他指了下身旁热气腾腾的牛奶和刚做好的三明治。
随遇思量着转过脚步，穿过眼前那片浅淡的朦胧光雾走到渝辞安对面，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你做给我的？”
他指尖点着玻璃杯，“嗯。”
“谢谢你。”随遇眼神飘忽，有些不太自然地道了声谢。
没想过渝辞安会因此道歉，她向来吃软不吃硬，随遇瞄了他一眼，对他的不满无意间渐渐地转为了歉意，她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对他那先入为主的态度解释几句啊，随遇感觉这是一种奇怪的礼尚往来。
没想好怎么开口，她缓缓捧起那杯牛奶，隔着几十公分的台面暗自观察他，想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
渝辞安是那种看起来就不会老实的浓颜长相，不过有时候心思还挺细腻，可似乎他尽管做的是对别人好的事，也依旧会带着很重的分寸距离感，就像两张重叠在一起的白纸，中间被人刻意用透明挡板隔开，看得见听得见却感受不到，谁在谁眼里都是一片空白。
这点和自己还挺像，随遇又仔细一想，好像不一样的是，自己是因为前期和别人不熟才显得带了距离，但渝辞安是从一而终的淡漠。
他突然看了过来，随遇没来得及移开目光，一下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偷看被抓个正着，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只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可没时间思考，脱口而出一句：“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
渝辞安不着痕迹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随遇多嘴解释了句：“我刚才不是要管你的意思。”
嗯……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还不如不解释。
“我不是在关心你。”
随遇有些急于说明自己的真实意思，她想说自己其实不是在关心他，可是越描越黑，解释了以后竟然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此刻她一张脸急得泛红。
“我——”
“你今天几点上班？”渝辞安打断她。
“九点啊。”
“在哪儿？”
“长安街那边的教堂啊，怎么了？”
渝辞安放下杯子，指着自己的腕表，“你打算踩点过去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那一双杏眼瞬间睁大。
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随遇心头一紧。
可恶，怎么会忘了，渝辞安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
完了完了完了，上班不积极被老板抓个正着。
“我先走了。”她立马放下杯子，提着相机包脚步慌乱地转身离去。
渝辞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离开的背影，嘴角晕染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随遇出了门，他才毫无察觉地切了视线，又仰头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视线落下来时，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茶几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似乎是一盒药。
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渝辞安扫了眼完好无缺的早餐，眉头一皱，他垂眸，犹豫了下，鬼使神差地转身，却又脚步一顿，默了两秒才抬眸走了过去。
俯身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是抑制胃酸的药，一般是用来治疗稍微有些严重的胃溃疡。
渝辞安凝眸，思索着什么。
窗外天色渐沉，黑云压顶。
刚还有要出太阳的意味，此刻却变得有要下暴雨的意思。
万幸没碰上堵车，随遇呼出一口气。
眼前这座暗色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占地面积不大，胜在历史悠久。
对称结构，进了高挑的大门一直往里，木制长桌长椅各立两旁，一条笔直的冗长通道直通最里面，花窗投下的各色光影映照在忙碌的工作人员身上。
“随遇，你来了。”梁曼正在和别人交代什么事情，看见她以后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她第一次参与拍摄，梁曼身为负责人，一大早就来了这边。
“曼姐，”随遇迎了上去，“Bryce来了吗，我想先和他沟通一下。”
听到她提Bryce，梁曼扶额无奈，指了指花窗十字架正下方那个人影，“他在那边化妆，状态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是人很好说话，你别紧张，跟我来吧。”
她们的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混着周围人的说话声产生的回音像是空灵叹息。
眼前这个混血少年，侧脸的线条刚毅流畅，那一双灰蓝的眼睛此刻有些空洞无神，像上帝还没准备注入灵魂的完美作品。
随遇提前了解过他，新签约不久的平面模特，选这儿当拍摄地是因为他本人是中法混血，二十出头的年纪，前几年爱在网上发自拍短视频，靠着优越的长相和身材很快就破了圈，再加上又弹得一手好吉他，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一众迷妹。
不过上个月有人扒出他初中时一些不入流的脏话评论，尽管长大后为人处世和善有度，再加上他风头正大，双重叠加下，让他成为了好一阵的舆论中心，无孔不入的谩骂和讽刺让他得了抑郁，却也不敢说，抑郁这俩字在网上和笑话没什么区别，说出来只怕火上浇油。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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