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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八年的第一场雪,是祝氏祠堂里飘散的香灰。
“啪——”
沾水鞭子落在背上的那一刹那,有风卷雪,自窗牖处倏地扑进来,险些将供桌上、灵牌前的一排排红烛尽数扫灭了。
一道朱批般的长痕凝滞了一瞬,顷刻便现出一条将衣衫洇透的血迹来。
无息间,恍有行行烛泪静静淌落,烫得莲座烛台一片焦黑之色。
手持皮鞭的祝家家主祝汉中此刻面色铁青,厉声呵斥道:“你可知错?!”
棉帘被烈风鼓开一线,跪在蒲团之上,颈侧青筋骤然崩突的祝云早一言不发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风饕雪虐,天地一白。
山石草木、屋舍人家一概被吞没其中,任她目力再好,竟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想起史册上书陈的,不知当年秦皇焚烧卷册书简的那一日,是否也是如此浩大的声势。
董采薇满含担忧的目光落在祝云早身上,鞭子落下时她双眼含泪,眼里闪过一丝惊然的神色,惊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她发觉自己前十七年似乎从未认真细看过这个孩子,印象之中,祝云早总是怯生生地跟在她兄长祝清川的身后,有着本就属于这个年纪的乖顺和妥帖。
可眼前这个垂裳而跪的少女,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她的眼神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的双眼依旧保有往日的澄净与通透,但明潭之下又多了几分坚定与沉静,映着清亮的雪色,董采薇甚至在她的眼里读出几分几不可察的轻蔑。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可此刻她不能问,也不敢问。
只因祝汉中此刻正在气头上,见祝云早沉默不语,面色就变得愈发阴沉了。
“宁治十男子,不医一妇人!你爹尸骨未寒,你兄长杳无音信,你竟敢擅自跑出去替人看诊,况且你知不知道你给那张娘子看诊,究竟会给我祝家招来什么灾祸!”
“啪——”
这次鞭子和斥责一同落下,祝云早的身子不由得向前一跌,旋即又像韧草一般立了起来,只在吃痛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两道爬虫似的血痕交叉在背,祝云早却在暗暗庆幸,若是再晚二刻,许叫风雪阻路,今夜自己就赶不回来了。
若是赶不回来,那么跪在这儿受罚的就该是自己那缠绵病榻的母亲董采薇了。
董采薇此刻看得心如刀割,却又不敢忤逆祝汉中,只能含着泪低声开口求情:“爹,您就看在兴昌的份儿上,饶过小早吧。”
祝汉中横眉一竖,眼睛一瞪,冷哼一声:“哼!若非你管教不严,她又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非看在兴昌头七未过,我今日定要连你也一块儿罚了!”
坐在主位一侧的祝汤氏轻叹了一口气,朝董采薇使了个眼色,董采薇只能兀自哽咽抹泪,不再劝说了。
坐在祝汤氏下首位的大房主母何素珍此时拧着眉开口了:“爹,小早毕竟年纪小,定然是不懂这些,想来平日也是弟妹疏于管教了,今日她受了罚便明白了。”
这位何素珍乃是祝云早的大伯娘,祝汉中的长媳,祝兴文的老婆,一直打点着祝家大房的事务。
她不开口倒还好,这一开口看似求情,却话里话外更像是在煽风点火。
祝汉中经她一说,果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下一秒鞭子就再度落下了,“当真是冥顽不灵!你可知人言可畏,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的名声败坏事小,只怕你大伯的差事也要跟着黄了!”
大伯,又是大伯。
这个家好像总是在围绕着大伯一个人转的。
这么多年大伯一家始终打着要走仕途的旗号,在祝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春风堂”的收益绝大部分都入了大伯的口袋,可大伯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如今还得靠给县丞老爷管账才能营生。
祝云早骤然攥紧了衣角。
而此刻她大伯祝兴文的眼里则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将视线投到祝云早的二伯祝兴武身上。
下一瞬祝兴武就指着祝云早开口了:“爹,我看这小丫头面上端得一副不卑不亢,心底里定然是还不服不忿呢!她就该打,合该让她长长记性,日后便不敢再犯了。”
经这一挑唆,祝汉中更为恼火了,他又扬起了鞭子,但迟迟没有落下。
惯会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二伯娘李凤娘见状,立刻瞪了一眼被怂恿出头的祝兴武,拨了拨当中火盆里的火,随即道:“妇珍名节,士重声誉,你个黄花闺女给人诊治恶露不尽,传出去还想不想嫁人了?”
祝云早的小叔祝兴裕听不下去了,连忙道:“小早也是少不经事,快,好好和你爷说说,低个头认个错,保管下次别再犯了。
一向性情内敛温和的婶婶葛思月此时也帮忙求情:“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婶婶给你下了索饼,这会儿还在锅里焖着呢。”
祝汉中负手不语,也不去看祝云早的神色。
一屋子静默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还是祝兴裕的女儿祝云念挣脱开葛思月的手,跑过去扯了扯祝云早。
旋即她气鼓鼓地抬起头:“爷爷,你别打了,三姐姐都晕过去了。”
闻言众人大惊,董采薇神色一变,第一个冲上去将晕过去的祝云早死死搂在怀里。
她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道:“爹——你非要在列祖列宗面前逼死小早吗?兴昌走了,清川又进京赶考去了,眼下三房只剩下我和小早,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祝汉中没想到祝云早挨了两鞭子就会晕过去,眼下叫董采薇说得他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了。
于是他冷哼一声,将鞭子一扔,先甩手走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慈母多败儿,这个家我看是管不住了!”
风吹又止,棉帘发出“啪嗒”一声响。
祝汉中一走,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祠堂内霎时便乱做一锅粥了。
祝兴文颇带怨气道:“吃点苦头好,吃点苦头才能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免得日后再连累大家了。”
祝兴武趁机往祝兴文的旁边凑了凑,悄声问道:“大哥,上回你说帮我找找门路,安排个门房夜值的差事,眼下怎么样了?”
何素珍耳尖,纵使祝兴武已经压低了声线,却还是被她听到了,她拧了拧眉,“光找门路有什么用,哪份差事不是真金白银换来的,你和弟妹也使使劲,别总是全指望着你大哥。”
祝兴武嘴拙,一时间插不上话,李凤娘确是个伶俐的,她立时道:“大嫂这意思是大哥眼下没法子给兴武谋个差事了?那咱们家先前送出去的银子,就这么白白打水漂了?”
“你。”
何素珍气得一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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