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城(今吐鲁番)西,一片名为“火焰川”的广袤戈壁。赤红色的砂岩在毒辣的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仿佛大地在燃烧。稀疏的骆驼刺和芨芨草顽强地从滚烫的砂砾中探出头,在灼热干燥的风中瑟瑟发抖。空气里没有一丝水汽,吸入口鼻如同吞咽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来自昨日战场的馈赠。
昨日黄昏的血腥气尚未被风沙彻底掩埋。戈壁滩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兵器、撕裂的皮甲、倒毙的战马和层层叠叠、姿态扭曲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沙砾,又被烈日烤成深褐色的硬痂。秃鹫和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聒噪,贪婪地啄食着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尸体**前的甜腥恶臭。
五万回鹘联军!由高昌王庭麾下最强大的几个部落——拔悉密、葛逻禄、处月部的精锐骑兵组成!他们曾以为凭借草原上最引以为傲的骑射和冲锋,足以将远道而来的汉人军队彻底碾碎!他们甚至精心选择了这片开阔的戈壁作为战场,意图用铁蹄的洪流淹没一切!只有胜利者才有谈判的资格和对财富的追逐!不拔刀,你永远得不到尊重!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炼狱。
当震天的战鼓和苍凉的号角响起,当五万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潮,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带着踏碎山河的气势发起冲锋时,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的短兵相接,而是……来自地狱的金属风暴!
“预备——放!”
随着冰冷的命令透过铁皮喇叭传出!凌泉军阵前列,数千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焰!密集如同冰雹般的**,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入冲锋的骑兵集群!
“噗噗噗噗——!”
“唏律律——!”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人仰马翻!厚重的皮甲在高速旋转的**面前如同纸糊!战马悲鸣着翻滚倒地!骑士被射得如同筛子!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溅而出!冲锋的箭头瞬间被削平!
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轰鸣!
“轰!轰!轰!轰——!!!”
数十门架设在简易沙垒后的野战炮发出震**吼!炮口喷吐出长长的火焰和浓烟!实心铁球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如同死神的铁拳,狠狠砸入密集的冲锋阵型!所过之处,人马俱碎!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死亡通道!**(榴**)在半空中炸开!无数灼热的铁片、铅珠如同暴雨般泼洒而下!覆盖范围之内,人畜皆亡!
冲锋!崩溃!只在瞬息之间!
五万回鹘铁骑的冲锋狂潮,在钢铁与**的死亡风暴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身碎骨!侥幸未死的骑兵惊恐地调转马头,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逃!自相践踏!死伤枕籍!戈壁滩上,只留下了一片被鲜血染红、被硝烟熏黑、被死亡彻底笼罩的修罗场!
此刻,距离战场数里之外,凌泉的中军大营。
巨大的帅帐内,气氛却诡异得如同冰窖。帐帘高卷,戈壁灼热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倒灌而入。凌泉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柄狭长锋锐的佩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芒。耶律舞和耶律菲侍立两侧,神色各异。耶律舞目光沉静,仿佛帐外那地狱般的景象与她无关。耶律菲则微微蹙着眉,用一方素白丝帕掩着口鼻,似乎对那浓烈的血腥气颇为不适。
帐下,骨咄禄垂手肃立,额角冷汗涔涔,后背的锦袍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深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后怕!就在昨日战前,他心中未尝没有一丝阴暗的侥幸——或许高昌联军能给凌泉一个下马威?或许自己能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然而,当那毁天灭地的炮火轰鸣响起,当五万铁骑如同麦子般成片倒下时,他所有的侥幸和算计都被碾得粉碎!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昨日在伊州城外的选择是多么明智!若当时一念之差……此刻挂在伊州城门楼上的,恐怕就不止乌质勒的脑袋了!
“王……王爷……”骨咄禄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高昌……高昌联军……已……已溃败……死伤……不计其数……”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拔悉密部酋长阿史那贺鲁……葛逻禄部叶护(首领)咄悉匐……处月部俟斤(首领)沙陀金山……皆……皆已阵亡……”
凌泉擦拭刀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骨咄禄那张惨白的脸:“**?”语气平淡无波。
“是……是……”骨咄禄连忙点头,心中却是一凛。**三个大部落的首领?这……这高昌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也好。”凌泉将擦拭干净的佩刀缓缓归入鲨鱼皮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省得麻烦。”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帐内投下巨大的阴影,“骨咄禄。”
“卑职在!”骨咄禄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
“你亲自去一趟高昌城。”凌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城里那些还活着的贵人。本王……在营中设宴。请他们……务必赏光。”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告诉他们,本王……不喜欢等人。”
骨咄禄心头猛地一跳!设宴?在这尸山血海旁边?请那些刚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高昌贵族?这……这哪里是宴请?分明是鸿门宴!是最后的通牒!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躬身:“是!卑职……卑职这就去!定将王爷的……美意……带到!”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帅帐,后背的冷汗被戈壁的热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戈壁滩上的断壁残垣和凝固的血迹染得更加刺目惊心。
凌泉的中军大营内,却亮起了通明的灯火。一座巨大的、临时搭建的宴客帐篷取代了肃杀的帅帐。帐篷四周悬挂着无数琉璃风灯,里面燃烧着格物院特制的、燃烧稳定明亮的鲸油蜡烛,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与帐外那炼狱般的景象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帐内地面铺着厚厚的新疆和田地毯,图案繁复华丽。中央空地上,数十名身着轻薄纱衣、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姬,正随着龟兹乐师奏响的悠扬胡乐,翩翩起舞。她们赤足踩着柔软的地毯,雪白的脚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铃,舞姿妖娆妩媚,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烤羊肉、孜然香料、葡萄美酒以及名贵熏香的混合气息,馥郁得令人微醺。
帐篷两侧,摆放着数十张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长条矮几。矮几上,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垂涎欲滴的珍馐美味!整只烤得金黄油亮、散发着诱人焦香的塔里木羔羊;用天山雪水冰镇着、堆成小山般的无核白葡萄和哈密瓜;盛在巨大银盘里、点缀着藏红花和松子的手抓饭;还有来自中原的松鼠桂鱼、清蒸鲈鱼、水晶肘子;甚至还有几盘用琉璃盏盛着的、晶莹剔透、如同宝石般的……冰块!在这炎热的戈壁,冰块的出现简直如同神迹!
更令人瞠目的是那些器皿!盛酒的,不是常见的金银杯,而是一种通体透明、毫无杂质、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琉璃高脚杯!盛菜的,是细腻洁白、薄如蛋壳、绘着精美青花的景德镇薄胎瓷!甚至还有几盏造型奇特的、不断喷吐着丝丝白色冷气的琉璃罩灯,让靠近的宾客顿感清凉!
受邀而来的高昌贵族们,在骨咄禄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步入这奢华得如同梦幻的帐篷。他们大多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步履僵硬。身上华丽的锦袍和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丝毫掩盖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与狼狈。他们刚刚经历了地狱般的惨败,亲眼目睹了族中勇士被那恐怖的“雷火”撕成碎片!此刻却被邀请到这血海之畔,参加这场极尽奢华的宴会!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凌泉端坐主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神情平静无波。耶律舞和耶律菲分坐两侧。耶律舞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气质清冷如月宫仙子,正用流利的突厥语为凌泉低声翻译着场中贵族的窃窃私语。耶律菲则是一身火红的石榴裙,明艳照人,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琉璃杯盏和冒着冷气的“冰灯”。
“诸位,”凌泉举起手中盛满深红色葡萄酒的琉璃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乐声和舞步,“远来是客。昨日些许误会,不必再提。今日设宴,只为……交个朋友。”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些面无人色的贵族,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请。”
说罢,他微微举杯示意,浅啜一口。
帐内一片死寂。贵族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误会?五万大军灰飞烟灭,三大部落首领尸骨无存,这叫“些许误会”?看着凌泉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面容,一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骨咄禄见状,连忙端起酒杯,满脸堆笑地打圆场:“王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实乃我西域各部之福!来!诸位!满饮此杯!敬王爷!”他率先一饮而尽。
在他的带动下,贵族们才如梦初醒,慌忙端起面前那从未见过的、冰凉剔透的琉璃杯,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他们学着凌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啜饮着杯中美酒。那醇厚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葡萄的芬芳和一丝奇异的冰凉,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酒过三巡,气氛依旧凝滞。贵族们如同提线木偶,食不知味地看着眼前珍馐,听着那靡靡之音。
凌泉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本王此来西域,不为刀兵,只为通商。”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丝绸、瓷器、铁器、盐茶、新式农具……本王应有尽有。西域的玉石、骏马、皮**、香料、瓜果……本王也愿出高价收购。”他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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