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春秋自从嫁进秋骊山后,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是愿的总结。
舒蝶祈点头。小竹棍敲敲黑板,再次提醒他爷的二奶不要去打扰他奶。
玄鸟乌衣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吃着粉油桃笑。
愿在心里给他起了另一个外号:“小桃子,你怎么还不动身去胭脂山?”
玄鸟乌衣笑而扔掉干干净净的桃核:“因为还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愿嗤之以鼻:“肯定不是好事儿。”
玄鸟乌衣笑而颔首,叹而起身道:“确实不人道。”
便将自己的想法委婉说了:“可不可以,将你的箬下春酒,都给帝放喝了?”
“我们云华,现在很需要他的力量。”
舒蝶祈怔了怔。显然没想到这么不人道——这不就在说,让帝放吃了你以前的身体吧?
愿眨眨眼睛,笑了,懒懒道:“小玄鸟,你真是無养大的。”
“想法和我们虚无,是越来越像了。”
玄鸟乌衣笑吟吟地看愿,叹道:“没办法,晚辈只能出此下策。”
愿慵懒道:“可以啊。”
“但是哈,方不一定想吃。”
玄鸟乌衣拜谢,而后寄信给秋骊山的度春秋。
度春秋沉默了一会,都未上禀,先亲自回信,将玄鸟乌衣狗血淋头地斥骂一通。
道是: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云华之所以是云华,便是因为我们行正为善——你现在脑子里都在搞什么?!”
“你当自己是【无】不成!?”
玄鸟乌衣默而不言。
愿靠在椅背上,笑啃桃子。
最终,度春秋让玄鸟乌衣把信纸给愿,道:【愿,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愿悠哉悠哉:“我从来不计较。”
度春秋沉默一会,道:【袨袀的思路虽然不地道,其实也是个方法。】
愿“腾”地坐起身来,破口大骂:“度春秋!”
“??$&%^*”
总之,不堪入耳。
舒蝶祈和玄鸟乌衣坐在殿门槛上,吃桃。两耳不闻殿内事。
过了半刻,大概度春秋好说歹说,愿总算心情不好地答应了,说:“你们现在都欺负我…”
度春秋沉默一会,最终两人结束对话。
而后愿走过来,玄鸟乌衣低头,一声不吭。愿毫不客气地踢在他臀部:“起来!”
玄鸟乌衣默默起身,低头挨打。
愿红了眼圈,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去:“我要先去找样东西…”
在拿鹤嘴锄的舒蝶祈看看他们,不晓得要去拿什么。于是索性扛着锄头,一块跟着去了。
半盏茶后,俩年轻人就看着愿在宫廷画院里储藏的画像中扒拉。
舒蝶祈小心半跪下身:“…前辈,我们帮你一块找吧?”
在狗刨的愿哼了一声:“你们又不认识!”
玄鸟乌衣也跪下来,默默道:“需要您描述一下。”
愿微微垂眸,而后道:“不用你们了。我云华的词汇库不大,形容不了。”
舒蝶祈和玄鸟乌衣互相看看,都觉得多稀奇啊,这理由。
于是由舒蝶祈陪着,玄鸟乌衣自觉去端糕点过来。
愿哼哼两声,给了小玄鸟一脑瓜嘣,继续在春天午后淡金的阳光中扒拉画卷。这真是幸亏都是绢本,要是纸本就全折了。
最终,在两个年轻人左边一颗樱桃,右边一块酥酪的投喂下,愿惊喜地长舒一口气,笑拉出一卷黄布:“就是他!”
舒蝶祈和玄鸟乌衣连忙跟愿一块将画绢铺展在地上,只见却是一个青年王爷。
愿的词汇量不能形容,大概只能说是——
最吸引人的是眉眼。
这无疑是个隽朗到有些漂亮的青年将军,但那眉眼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长玄眉,邃深眸,藏隐淡漠,隽永悠长。
然而容颜看上去,却是透出纸面的淡淡忧伤。
有这么一对眉眼,再俊美的人也无用了。只要站在他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深陷到他眉眼的漩涡里去。
玄鸟乌衣和舒蝶祈就怔怔地盯着人家的眼睛看,不知看了多久。
最后,愿忍无可忍:“喂喂喂,你们俩犯什么花痴!我收了啊!”不由分说开始卷起来。
舒蝶祈忍不住问:“前辈,你不用了的话,能把画送给我吗?”
愿气笑了:“送你?我还稀罕不够呢!”
舒蝶祈大失所望:“你稀罕不够你扔这啊?”愿抱起画,撇嘴道:“小年轻懂什么,这是皇室藏画的地方,墨八百年不褪,绢一千年不朽!”
玄鸟乌衣默默地看定画绢垂下的一角落款。
笔意镌连,写的是此人生前名姓“吴王,望”。
……
偏远的皇城竹林里,“嗤啦”两声,愿撕下了蓝袍下雪白的中衣袖口,打个结,往额头上一绑。
而后将画绢挂在竹枝上。画绢“唰啦啦”地展下来。
玄鸟乌衣和舒蝶祈拄着鹤嘴锄,眼睁睁看着愿“噗通”一声跪下来,大哭起来:“我滴个天嘞——”
“你走的早啊——”
“我没个倚靠——”
“都欺负我啊——”
玄鸟乌衣和舒蝶祈目瞪狗呆。
这是——小寡妇活生生地哭坟???
很快,如此撕心裂肺的嚎啕,再次招惹来柳将军。
柳将军这次单枪匹马而来,就抱起手臂,面色不善地看向俩吃了黄连的小哑巴。
舒蝶祈艰难开口:“有没有可能,这也是皇上允许的?额?”
柳将军的白眼快翻上天了,弯腰扶住愿的胳膊,温声道:“先起来,有我做主,没人会欺负你。”
愿抽抽噎噎,不愿起身,还奋力甩开袖子。
柳将军叹了口气。
玄鸟乌衣一言不发,只看着柳将军。
舒蝶祈也觉出不对味来。
但——是不是太可怕了?
舒蝶祈以手肘撞撞玄鸟乌衣。玄鸟乌衣有些无奈,也只上下打量柳将军。
最终判定:“你已经是个云华人了。”
“怎么做到的?”
愿刹那回头看向玄鸟乌衣。
这孩子瞬间不可爱了,不是他的小桃子了。
柳无妄叹了口气,清朗朗道:“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俯身直接将愿抱起来,道是:“听闻無死了。”
“我现在也算不上你们的威胁,放过我的人,可好?”
“你!”舒蝶祈走前一步,咬牙质问道:“什么你的人!愿对你没有一丝感情,你还整天霸着人家做甚!”
柳无妄叹息一声,随意道:“只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无。”
愿一动不动。
自玄鸟乌衣角度看去,已是昏过去了。
“……”玄鸟乌衣沉默一会。
而后道:“不如告诉我,你羁留云华和盛稷皇城的方法,我便不动这竹林下的箬下春酒坛。”
“这事我做的了主,你放心。”玄鸟乌衣平静道。
柳无妄微微而笑:“是無的崽子。”
玄鸟乌衣闭眼,只得应:“是。”沉声如深渊。
柳无妄微微笑道:“纵然不是血亲,亦甚有其风范。”
玄鸟乌衣叹了口气,沉沉看向柳无妄,再道:“前辈,如何?”
柳无妄笑了,怀抱美人而转身走道:“不怎么样。”
“箬下春酒,你们要便取。”
“正好,我也不希望愿恢复力量。”
“不然,我怎么控制它?”
两个年轻人真是…无话可说。还觉得三观很受冲击。
眼看妄的背影在宽阔的竹坡下越走越远,舒蝶祈恼怒地大喊一声:“你懂什么是爱吗?!”
玄鸟乌衣错愕地看向他哥,觉得祈哥此时好像一傻逼——不是哥,你玩纯爱战士吗?
柳无妄显然地没理,径直抱着愿走人了。
舒蝶祈很想去抢人,但为玄鸟乌衣按下了。
舒蝶祈看看他,玄鸟乌衣道:“我现在事情很多,不要多生事端。”
“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柳无妄绝对不会伤害愿。”
舒蝶祈咬牙:“但……”
玄鸟乌衣皱紧眉头,最终还是摇头。
“两次,都是愿将柳无妄招来的。”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舒蝶祈尽量冷静头脑:“说明,愿不希望任何人动箬下春酒坛——”
“愿,还是希望恢复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玄鸟乌衣道,“二,是——我认为,酒坛反而是帝無对愿的旧日躯体设下的封印。所以愿没有办法取回自己的力量。”
“而那些世人的春夜梦寐,很可能只是愿用来滋养残躯的方式。”玄鸟乌衣推测道,“虽然愿玩世不恭,但既然对自己以往的强大还心有所冀,便不会不认真对待。”
“柳无妄也无法动酒坛,不然以他的变态程度,早将酒糟都吃光了。”玄鸟乌衣不禁地皱眉,觉得胃里阵阵恶心,“他刚才怕是在激我们。”
“昨天…愿先时还半情不愿地让我们挖酒,一见柳无妄来,哭成那样——想来是真的怕柳无妄吞噬他的力量。”
“箬下春酒,我们先不动。”
“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问题,说明这些酒坛觉得还是有用的。”
舒蝶祈叹了一声。鹤嘴锄敲着竹根道:“至于妄…你看出来没有,跟他以往的画像,差别也太大了。”
“但是春秋尊上和其他暗虚当年是亲眼看到帝無驱逐了【亡】。”
“这难道是说明——”
舒蝶祈看向玄鸟乌衣,两人默然无言一会,最终都是叹息。
——思来想去,只能是,【亡】抛弃的是虚无的壳子,而早已将“心”,留藏在了云华。
等玄鸟乌衣和舒蝶祈怏怏不乐地回到妃丽殿,愿早已在殿内等他们了,还自得其乐地在啃雪梨。
舒蝶祈:“……”
玄鸟乌衣:“……”
愿的星眸一笑:“怎的呆了,过来吃梨。”
两个年轻人坚决站定不动。
坚决不再跟这老妖怪玩儿。
愿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哄道:“不怕啊~”
“【亡】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我更不会了。”
两个年轻人甚是无语地看老妖怪,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忍无可忍之下,玄鸟乌衣非常作死地问道:“柳无妄,到底是什么?【亡】,到底死了没有?”
舒蝶祈刹那转头看向小玄鸟,觉得这会子有命活下来,一定得狠狠收拾掉他这说话作死的毛病。
愿却是笑了,抛了个白梨玩,而后笑道:“这得看你们怎么想了。”
“想动我的遗骨,柳无妄就是【亡】,【亡】就还活在世上。”
“反之,自然大不相同啦~”
玄鸟乌衣默然。舒蝶祈:“……”
舒蝶祈走过去,开始狗腿地给愿敲肩膀,谄媚道:“前辈啊…舒服吗?”
“嗯?”愿被伺候地眉开眼笑,赏他一口梨——玄鸟乌衣不忍直视,“你们仨啊,我就真最喜欢你~”
舒蝶祈笑得开花:“晚辈的荣幸啊,愿大人。”
愿悠然其乐,笑而吃梨。
舒蝶祈笑问:“愿大人,晚辈就不明白了,看您还挺喜欢那幅画,干嘛不把柳无妄捏的跟以前一样呢?”
玄鸟乌衣眉头一跳。
愿笑而拍舒蝶祈一巴掌:“你傻还是聪明?造的一样,我让無来把我一锅端?”
舒蝶祈看玄鸟乌衣一眼。希望这傻小子已经明白什么情况了。
玄鸟乌衣微微颔首。想来也是,昨晚愿说得明明白白,对【亡】并无依恋感情……怎会今天…
玄鸟乌衣叹息一声,摇摇头,觉得自己才是恋爱脑。
莫要忘了,愿只是装的倾心南欢女爱,根本并无一分感情认知。
——那么,愿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舒蝶祈继续伺候舒舒服服的愿,拖延时间。
而玄鸟乌衣开始飞快思考——
——— 柳无妄是什么?
按自己的观察和对虚无气息的敏感,柳无妄绝无一分虚无气息,纯粹是个盛稷人。
愿关于他的话非常奇怪……似乎柳无妄是【亡】与否,只在其一念之间?
……
玄鸟乌衣心中忽然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祈哥说——捏。
愿说——造。
可以是【亡】,可以不是【亡】。
————【难道,[亡]最初,是愿在虚无中造就的??】
玄鸟乌衣看向舒蝶祈和愿,踌躇半刻,还是直接问道:“你对【亡】,满意还是不满意?作为【亡】的主父或者主母?”
舒蝶祈捂住额头。对这小祖宗,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啃了一半的雪白梨肉,停在愿的唇瓣边。愿悠悠地笑了:“这个答案,你是怎么想到的?从不曾有人问过我这么深入的问题。然而,你也的确猜对了答案。”
玄鸟乌衣觉得愿有些分不清问题和答案,因与果。但愿,脑子里肯定不是浆糊。
愿叹息一声,缓慢地站起身来:“其实...我应该满意罢。”
“在虚无里太无聊了,无聊到——想找些玩物。”
舒蝶祈:“......”
玄鸟乌衣轻声道:“祈哥,过来。”
愿不禁地笑,温声道:“过去罢。小桃子怕我杀了你。”
舒蝶祈哈哈笑笑,还是走到了玄鸟乌衣身边。
愿有些无辜地展开袖子,“但你们也看到了,【亡】失控了。逃离了我的控制,还反过来想要控制我。”
玄鸟乌衣:“......”
玄鸟乌衣不愿在无意义的问题上的多作纠缠,直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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