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山城中,已经上岸的【无】们被严加看守。
因为帝放已经出现体内出血症状,秋骊山已经不得不开始考虑,南秋山城的无们,是否也会出现体内虚无气息泄露的情况。
尤其是南熏。有天氏大司命制造的身体,远远不足以承受它的侵蚀。
这只看上去高贵典雅的虚无,已经被重重锁链困在地牢。五天之后,如众人所料,南熏的脸上,开始出现黑色梅花的印记——侵蚀已经开始了。
而在秋骊山中,不得离开的度春秋已经快要猫急跳墙,对帝放嚷道:“你要我的魂魄不要?!你要我的不要!!”
帝放一边伏案吐血,一边笑而摇头。安慰道:“大不了我回觞深之渊便是。”
“不过袨袀大概还需要十四五年奠定登基基础。”
“空净给我的这副身体,二三十年还是撑得住的。”
“足够用了。”
度春秋还能怎么着,只得暂时稳定。可是光看着这咳落在金砖上的血花——他而今算是理解凤皇为什么发疯了,便是不为永清丰,整天看着这等惨状,迟早也要精神崩溃。
帝放却已经快要习惯了,脑子放得清醒,吩咐道:“春秋,你替我联系妄,我要找他问一件事情。或许会是转机。”
“我现在没法自己找他,我怕一发无音,这身体会崩裂更快。”
度春秋连忙找愿。
愿哼哼:“找我没用,我跟他半毛钱——”
“你有完没完!”度春秋大怒,直接打断:“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赶紧给我找他!我让袨袀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愿一声不吭。半晌,妄就来了,简略一听,便明白了:“放是想问,我是不是有办法储存虚无气息吧。”
度春秋眼睛一亮,急声道:“你能?!”
愿哼哼两声。度春秋怒:“你得意什么你得意?别忘了你们还在我们地盘上,万一我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妄不悦道:“你还有理了。别忘了,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
顺手一抱愿,揽在膝上坐下。
愿挣扎无果,只得气哼哼地扒着他的手臂,够樱桃吃。
度春秋也只得低声下气:“你…想要什么?”
妄道:“盟约。”
“方法我直接告诉你们,再教给东衡。”
“秋骊山我亲自去处理,南秋山城让东衡去实战。”
“而我要的东西…”
度春秋屏气凝神。帝放隐约笑了一声,低声道:“不要紧张。让我来。”
度春秋只得将愿的方蓝荷花信纸递过去。拟作狸花猫,也凑在帝放耳边听,难受地舔舔老婆唇角的血。
妄:“…”
“我的方法,会让【无】们成为弱者。你得有办法保护我们。”
帝放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藏在皇城竹林下的虚无气息,还能够随时调用吧。我们算不上弱者。”
妄笑了:“我?我当然不能算。”
“但其它【无】就说不定了。他们可没有办法随时调取——你当我的破阵之法,是谁都可以教、可以学的?”
帝放沉默了一下,道:“也正合我意。”
妄笑了。愿瞥他一眼,手有些不听使唤,递了串樱桃到他嘴边。而后鲜红的樱桃汁,将他的唇色染得更美了。
愿颇为得意于自个的审美。
妄也心情很好,还调侃帝放道:“你是有些数典忘祖。现在倒将同族视作潜在威胁了。”
因为帝放对上岸的【无】也颇有警戒心,如果妄能将他们的力量剔除,储藏在——
帝放笑而问道:“你能调用分离储存的虚无气息么,妄?”
“明知故问。”妄笑道,“怕么?”
帝放轻松道:“怕。太怕了。你余威犹存啊。当年都跟你打出心理阴影了。”
妄微微一笑。道:“你也可以用。这不是好事吗?”叹笑一声,“...谁都能够怕我,就你不应该。”愿不明所以地看看妄。
帝放叹了口气:“罢了。如果对手是你,我还稍微放心些。”
“对手是一个,总比是很多好些。”
妄捏住愿的下颌,对着阳光眯眼看这只腮帮鼓鼓的吃货。
“花栗鼠。”妄微微道。
愿哼哼两声。又开始装傻。
妄叹了口气,对轮回花蝶的信纸道:“好。今天下午我去秋骊山。”而后愿就在他手指间化作一只花栗鼠。
妄起身来,捏着手心里百无聊赖的花栗鼠,去竹林找正在训练的东衡。而后指挥徒弟,去竹林中几处,折断几根竹竿。
“随意折。”妄回答徒弟的询问。
东衡起先还觉得不知所云,而后忽然明白——妄只是需要减弱竹阵的困力,而后他自然可以挣开。果不其然,只听竹林飒飒而响,而妄手里的花栗鼠活蹦乱跳起来,在他手心抖抖小爪子,而后——毫不留情地一爪子抓在妄的手背上,留下三道微微痛痒的血痕。
妄便一一交代自学内容,东衡一一谨记。而玄鸟乌衣也已得到秋骊山的传讯,远远走来。妄道:“待你学成,你得去南秋山城,解决现在上岸的【无】的问题。”
“跟他说清楚。”
东衡看看玄鸟乌衣,玄鸟乌衣全当没有听见,道是:“走吧。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这便从洒蓝春秋出发。”笑提一大包零食给花栗鼠晃晃:“给你俩准备的,路上吃。”
花栗鼠欢欣雀跃。妄也微微一笑。如此三人便与东衡暂别,刹那消失在竹林中,唯有一二竹叶飘落。
东衡还没来得及感伤一下,玄鸟乌衣又出现了,淡淡道:“送走了。上回我们从秋骊山回来用的马车,正好给他俩用。小银杏和小柳叶把青葱养得真好。”
东衡:“......”情知是淦玉笥乡的事情惹到他了。也不想在这事上纠缠太多,转而笑道:“倒也很久没见他俩了,今晚去洒蓝客栈睡?”
玄鸟乌衣笑,便就应了。而后便压了一根竹竿,顺势坐在上头,笑看东衡训练。东衡看他坐在枝头晃晃悠悠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要看,拟作小玄鸟看。”
玄鸟乌衣笑而不言。拍拍竹竿,示意他来一块坐。东衡坚决不答应,笑道:“我师父一走,你就引我偷懒。”
玄鸟乌衣笑:“好阿衡,我一腔真感情,你反倒...”已是为东衡俯身,笑而吻在了唇瓣上。
东衡温声笑:“乖乖坐着...”闭目同他亲昵一会,笑而叮嘱:“不许打岔。南秋山城的事情,也是宜早不宜迟。事到而今,你要信我。”
玄鸟乌衣笑:“我却不是为这事苦恼。我是在想,妄分离出来的许多虚无气息,要储藏在哪里。”
“你知道他为什么将自己的力量,藏在皇城下吗?”
东衡顿了顿,按住竹枝:“...你的意思是..是因为皇城地下,便是天裂。天裂之外...便是云华的璧,而再外,便是...虚无?”
“嗯。”玄鸟乌衣道,“不然放在云华里面,是藏不住的。他的气息太浓重,早晚会再次侵蚀出裂隙,引人注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用竹林的根网图阵困在虚无中。”玄鸟乌衣沉思道,“如此,其它的虚无根本不能接触和使用。唯有他可以。”
玄鸟乌衣沉默一会,自言自语道:“这次秋骊山和南秋山城分离出来的虚无气息,绝对数量不少。能放在哪里?”
东衡默然:“你为什么这么关注。”
玄鸟乌衣笑了:“我是在担心云华——”为正身而立的东衡,以澄蓝的眸子盯着,也只能败下阵来,撇头道:“我太弱了。我的实力不及...帝無,也不及帝放,甚至连春秋尊上也...”
“我害怕了,阿衡。”
“这云华,我要再不想办法,我撑不住。”
东衡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按住小玄鸟的肩膀,温声道:“如果都靠你这个帝王,你要我们这些将军,是做什么用的?”
“你不明白——”玄鸟乌衣无奈道,“我——”
“你是觉得压不住我们?”东衡一阵见血道。“你想跟帝無与帝放一样,能以武力压制我们,是吗?”
“没错。”玄鸟乌衣承认,抬头看来。
东衡皱紧眉头:“有没有可能,帝無让你来继承帝位,是从一开始,他就希望你不要再以武力威慑各方?不然只会落得如他一般,一个真心帮他的都没有,都各有心思。”
“畏惧从不令人归心,仁义才会。”
玄鸟乌衣:“......”
东衡叹气,抚摸上发怔的小玄鸟的俊容:“年纪轻轻,简直是个老古板。做事非要因循守旧么?”
玄鸟乌衣笑一声。眯起眼睛,看向下午竹林间的金色流光。
东衡也便坐下身,压得竹竿一弯。玄鸟乌衣:“......”
东衡冷冷道:“你敢吐槽,你就死了,玄鸟乌衣。”又按了两根就近的竹竿一块坐了,才让高度弹了起来。
玄鸟乌衣忍俊不禁,一言不发。于是两人一块在晃晃悠悠的竹竿上看下午的竹林。竹林的清泉哗啦啦地清响,伴随潇潇的竹叶声,很是安谧,让人的心也静下来。
“仁义这条道路..会走得很慢...”玄鸟乌衣托腮道。
“我们有的是时间。”东衡静静地说。“帝無用千秋万载来规划他的格局。你也可以。”笑而转头看玄鸟乌衣:“而且,我们都觉得,你的蓝图更是美好。”
“你们?”玄鸟乌衣笑了,“还有谁...”
东衡笑:“陛下,春秋尊上和终焉王尊,翎姨,祈哥,甘棠,我的师父们,愿大人,还有很多很多人...”
“袨袀。”他的声音如同竹叶金色阳光的勾边,温暖而坚韧,“你要知道,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你实在不必,将所有的事情压在自己肩上。”
玄鸟乌衣叹笑一声。
东衡看向他,直言道:“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你打他们储藏的虚无气息的主意的。”
“连帝放和帝無的身体都承载不了,何况是你。”
玄鸟乌衣苦笑一下。
东衡温声道:“关于守住云华的事情,我们一块,想别的办法。话说,祈哥呢?”
舒蝶祈午睡过后,便去春江境府中接上人,一块去杏花楼和恒王谈《今朝》报社的创立事宜。以及,事情宜早不宜迟,今晚便要宴请几位报社的主编,赶紧将东衡在梨花山的照片与报道发布。
——但问题又来了。
春江境拿起照片,看着叹道:“以往倒也罢了。今年皇上先后见了飒秣等国的使节,关于他的容貌又广为传播,怕也都知道他与前禹杏太守长相颇似了。这几张照片虽然刻意规避光影,但还是有些太像。”
恒王蹙眉:“会见使节...是禹杏太守辞任之后的事情罢。清棠安排的?”
春江境嗯了一声。
舒蝶祈想了一想,道:“无妨。问就是有天氏大司命的锅。”
恒王、春江境和倒茶的睿王都看向他。只见这只不要脸的漂亮暗虚摸摸光洁的下颌,面如止水地说:“颜司命与前禹杏太守同朝为官期间,对其容颜十分欣赏。于是在制造盛稷新皇时,便暗中以太守样貌为蓝本——报道上就这么写。今晚我来搞定他们。”
睿王笑了:“...颜司命不管知不知道您这么栽赃,她爱美成癖,却是人人都知道的。”
舒蝶祈微微一笑,接茶道:“对。必定是颜司命的锅,不然,盛稷人的样貌还能是大荒决定的么?”
“还是盛稷君王的样貌?”
“对了,如果不是颜司命的锅,”舒蝶祈笑问恒王和春江境,“为什么禹杏太守一辞任,露面的盛稷新皇,就和太守长得一模一样呢?大天官要不要来解释解释?是不是清棠派人鸠占鹊巢了?”
恒王和春江默默鼓掌。
睿王大为赞叹:“舒相牛X。”
于是这事就这么办。
皇城竹林中,玄鸟乌衣听了这般安排,忍俊不禁,笑道:“好。今晚就让表现最好的主编,当头号新闻放出来。明早全部宣传起来。”
而后便看到东衡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阿衡?”
“...没什么。”只是原本不知道你从哪学的在秋骊山上撒娇打滚不要脸,现在是全知道了。
经过一夜暗箱操作,毫不知情的颜司命灰头土脸地背上了黑锅。早上去花枝招展的司命殿上值,只见司命们的眼神都不对头了。
而且兰琻也在。
颜完:“...怎的?”知道前朝的事情很乱,但也不至于到——送她去大荒和亲的地步吧??
兰琻默默看看颜大司命,默默低头。颜完愈发忐忑,虽然她表面是单身美狐,但是早已有主多年了啊。
兰琻说:“...司命大人...你要想开..”
我想不开啊!颜完咬手绢——真要我去和亲吗!?
然后兰琻给她摆上案几十五份报纸,其中从盛稷最官方的《盛稷日报》《天下早报》,一直到花边小报《花花女郎》《红粉公子》《青梅竹马》。
各类爆炸排版的报道天花乱坠,而核心思想只有一个:[颜司命暗恋之人大爆料!原是前禹杏太守东衡!]
颜完:“......”
朱红的豆蔻指甲掐着报纸,颜司命气出嘿嘿笑声:“...好小子啊好小子...先拿儁奕开刀,现在又轮到我了是吧!?”
兰琻说:“...没办法,我们现在只能认了。不然对盛稷,我们无法解释。《盛稷日报》和《天下早报》,都已经出了梨花山专访,核实东衡已经在梨花山的消息。”
颜完只得按下颤抖的报刊,团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而后称病不朝——虽然她一向被看作笨蛋美人,现在也猜到清棠都是她满天飞的绯闻了。
没脸见人了!
呜呜...
兰琻好言安慰,再三道歉,才离开了。离开司命殿后,走在有天氏的天宫里,百倍感到自己没用。
站在二楼走廊的花窗外,竹影摇金。分明是清晨的阳光,他却在斑驳的枝叶影子中,分明感到——儁奕在有天氏,真的已经日落黄昏了。
如果是以往任情恣意时,他完全可以舍却一身,去刺杀玄鸟乌衣。然而玄鸟乌衣却牵系着整个云华的安危。动不得他。
...秋骊山。这威压一切的帝王,逼得儁奕只得退位。而渊穆身后还是秋骊山...
是我没用。兰琻拍上花窗的木阑,低头难过。我太狂妄自大,曾经以为天下鲜有敌手,便能凭借一人一剑护住...
“兰琻。”
兰琻蓦然抬头。
儁奕站在他身后,颇有些无奈地扶上他的肩头,温声道:“做什么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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