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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小说:

宫女的随身冰箱

作者:

怀戚

分类:

古典言情

《宫女的随身冰箱》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番外篇:

【番外:齐郦绝笔】

“我叫齐郦。是一位公主。”

别林史书记载,原魏国齐氏宗族里侥幸存活的最后一位公主。便是我。

早在多年前,魏国先祖发起兵变失败,签署了降书,沦为夷国的附属郡,自此更名‘魏郡’。

然而,魏郡王族心中始终都存着复国执念。我从出生起,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注定了我这一生,坎坷艰难,命运崎岖。

我的表兄,对外隐瞒了我的身份。

自此,魏郡王族嫡亲的血脉对外人而言,彻底覆灭。

而表兄,一个外姓人,守卫边境,屡立军功,夷国皇帝有所忌惮,不日颁布诏令,令他破格登上了魏郡王位。

但,终其一生,不得出魏郡封地。

我自幼跟着表兄的女儿祁裳混迹细作暗营。

她比我年长,但按照辈分,她得唤我一声“表姑”;

然而,我对外,却只能唤她一声“祁姐姐”……

我在十六岁时,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皇城纪家,颇受皇帝器重,纪家上任家主不久前暴毙,纪家百废待兴。

然而,纪家独子纪橪文韬武略在身,与皇帝情同手足。

我要做的就是,接近纪家老夫人,借机混进纪府,刺杀纪家未来的家主:纪橪。

祁裳让人事先做好了埋伏,我顺势救了从寺里烧香回府的纪老夫人,被她认作养女,顺理成章进了纪府。

我没有料到,最大的变数竟是纪橪。

那个被我伤得只剩下一口气,却还要对纪老夫人咬死没捉到刺客的傻子。

眨眼间,祁裳给的期限快要到了。

我却被那个一贯斯文的男子困于屋中,那夜,他一身酒气撞门而入,全然失了往日的风度翩翩。

他磨着牙,极为失控地拉扯着我,在月色下一遍遍啄吻,带了些哭腔的哀求着:“看看我,郦儿,看看我,哪怕一眼……”

他的目光灼灼,“我卑劣,不堪,你要怎样骂我都行,唯独,不要离开我……”

我被耳畔炙热的气息烫到,挣扎着往后仰,却被他趁机欺身而上。

抬手,我的指缝间是淬了毒的暗针。

此刻,无疑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转过头,我不期然对上了他那双布满欲壑的眼眸。

那一瞬间,我似乎也染了些醉意,冷寂了多年的心怦然跳动得不似常人。

那夜院子的风飒飒,屋内却暖意凭生。

指尖颤抖地攀上他沉浮不定的宽肩,我闭上眼,沉沉坠入这场梦里,不愿再醒。

而后的变故,便是一月之后我的食欲不振。

纪老夫人,我的养母,在送走大夫之后,大发雷霆。

我捂着小腹,在宗祠前跪了一天一夜。

外出的纪橪提前赶回来,二话不说便要当着纪老夫人的面将我抱走。

“她腹中的骨肉,是我的……若是要罚,罚我便是。”

“好,从此,你们要如何,我再不会多言一句!滚出去,莫要叨扰列祖列宗。”纪老夫人当即冷了脸,眼中大失所望,命奶娘带人将我和纪橪一同赶出了祠堂。

临近冬日,我诞下了觞儿,在他刚满一岁时,纪家上下一同迁徙至江南。我曾问过纪橪其中缘由,他难得对我有所遮掩。

而后我入了辰溪殿,见到了殿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方才知晓:一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柳林外等着下朝的纪橪,却被柳林深处的一双眼睛早早地盯上了。

为了护我,纪橪一人承担所有负累,舍下高官厚禄,借着治理水患之名,将我和觞儿藏匿于江南城南别居。

那段时日,是我一生中,最为静谧的时光。

江南水患稍歇,我被纪橪以纪家二小姐的名义接回府中。

觞儿被养在了别居。

此去经年,他也一日日长大。

我以为日子难能风平浪静,直到觞儿生辰前几日,祁裳深夜来访。

那一夜极为难熬、

被迫与觞儿分开,与纪橪别离,我的心登时空了大半,好在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小九陪在我身边。

奈何,自我入宫不久,太医号平安脉,却给我带了声噩耗。

君夺臣妻,本就有损天道。

我捂着小腹,无时无刻不想弄死这个孽种。

叹只叹,朝堂之上,皇帝俨然将纪橪视为眼中钉。

我却不能轻举妄动。

“三殿下一直哭呢……”

我别过头,不愿看奶娘怀里的那个孩子。

我在辰溪殿中,成了被所有人羡慕的郦妃。

帝王荣宠,于我而言,不过是心有戚戚焉,彷徨数年,苦苦不得解脱。

皇帝将纪橪放在眼皮子里监视这么多年,似乎并不担心后者会找到机会杀了他。

可我知道,此生,我与纪橪,再不复相见。

我在等,等一个彻底解脱的机会。

直到那个叫“崔莺”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她敞开倾诉与心上人别离近乎相同的境遇,苦苦哀求我助她逃离,耍赖也好,僵持不下也好,我终究还是应了她。

我自知此事成功的概率渺小甚微,而一旦失败,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堪。

我捂着小腹,旁人不知,里头正跳跃着一个小生命,我没有犹豫,让人给崔莺送了假死药。

东窗事发。

那个孽种终是没有他的三皇兄那么幸运,同众多宫妃腹中未能出生的血脉一般,未出母腹,却无法再看一眼这如炼狱般的人世间。

皇帝,在盛怒之下,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得知这个孩子的流失后,彻底断了他对我最后一丝扭曲的执念。

进冷宫前,我询问小九关于纪橪的情况,她支支吾吾说他病了。

我明白这意思。

纪橪病重的消息已然成了遮蔽我心里最后一抹光亮的稻草。

雪意浓重。

冷宫西院,骆妃的一杯毒酒送得颇为及时。

穷尽一生,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身为魏氏遗孤,我无法手刃仇人;

为人\妻,我无法与郎君举案齐眉;

为人母,我无法护觞儿左右……

如若能活一次,我愿只做江南的纪郦,而不是魏郡的齐郦。

——君不见,我愿如二月梅,冬日雪,乘上这东风,就此消弥于天地间。

【番外:铜雀香消】

娘亲终究还是死了。

宫人们都不肯说,但我知道,娘亲昨夜用的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在了铜雀楼的横梁上。

我的娘亲,叫“崔莺”。

是皇帝最爱的女子。

但她至死,都没能让皇帝封她为妃。

短短的一生,盛宠之下,她只留下了一个名号:

崔美人。

美人见之兮,思慕难忘。

古来今往,凡被称作“美人”的女子,多是以香消玉殒收场。

我的娘亲,出身江南城外的小镇,娘亲常说,镇外有一片竹林,春日光景美不胜收。

我心向往之。

我知道,娘亲在广翎宫并不开心。

她是被皇后胁迫入宫的。

娘亲有一日不在宫里,也不在铜雀楼,崔公公带着宫人到处找。

我蹲在院子的角落,小心地抱着小白,生怕来来的宫人踩到它。

它很乖,知道皇帝讨厌狗,所以每次皇帝来找娘亲的时候,它都是不吵不闹的。

说起小白的来历,是我的皇兄,也就是当朝太子殿下,在数月前陪皇帝出宫狩猎的时候,在营帐旁边捡到的。

那天,他本来想当场弄死它,但还是收了手,带回宫里本想吓唬我,却发现我一点也不害怕。

他兴致缺缺,将手里拎着的小绒团丢到我怀里。

皇兄不耐烦的朝我挥了挥手,“去,一边玩儿去!”

我对上小白的眼睛,和它鼻尖相抵。

它吐出了小舌头,友好地舔了舔我。

我蹭了蹭它柔软的白色绒毛,满心欢喜,甚至颇为天真的觉得,今年的冬日,肯定不会冷了。

视线回到现在四周焦急得团团转的宫人们。

“没有看好崔美人,尔等今日都难逃一死!”崔公公气得直跳脚。

我垂了垂眼睫,回忆近日来娘亲的举动。

娘亲一直在找机会自戕。

但每次都被宫人及时发现。

娘亲因此懊恼不已。

这一回,娘亲会成功么?

我捏了捏小白的耳朵,心想。

“二公主,外头风凉,还是快些回寝宫歇着吧。”崔公公路过了院子的角落,看着那个已经被我撬了锁的空笼子,无奈地俯视着我。

我不由得抱紧了小白,摇了摇头。

崔公公示意身后的几个宫人动手。

于是,小白被重新关进了笼子里,我,则被关进了公主的寝宫。

在寝宫里,我听见窗外的宫人长吁短叹,“美人可算是回来了!”

“是啊!若是不回来,我们今日不知得遭多大的罪!”

在屋子里用剪子绞着那一批新到的鲛纱打发时间,我手腕有些酸,一听娘亲回来了,我腾地一声就站起来了。

翻了窗,轻车熟路地绕到了笼子前,拿着吩咐工匠偷偷配好的钥匙,我轻轻松松地把小白解救出来。

我得去找娘亲。

虽然皇帝很讨厌小白,但娘亲不会。

让我意外的是。娘亲躺在了层层床幔的床榻里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我抱着小白蜷在光线昏暗的角落,等着娘亲醒来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接下来漫长的时辰里,我见识到了皇帝对娘亲的威胁和施暴,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想要得到一样心中所爱的,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怀里的小白却在这时表现得颇为不安,甚至还叫出了声。

我惊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好不容易带着小白爬出了娘亲的寝宫,我长舒了一口气,而小白却在这时脱离了我的掌控,直直地往后院跑去。

我顾不上旁的,一路追上前。

就差一步的时候,我的面前站着一个紫衣太监,生生拦住了我的路。

“崔公公?”我抬头,却对上了崔公公阴翳的眼神。

我凝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小白被崔公公身后的几个宫人拎了起来,正在空中蹬着短小的四肢。

我以为,小白又要如往常一般被捉回笼子里关着。

低垂着脑袋,我很丧气地回到了寝宫。

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

地上极为昂贵稀有的鲛纱却被我剪得七零八落。

若是崔公公见到这些鲛纱支离破碎的样子,指不定又要可惜得嗟叹。

我颇不在意地丢了剪子,娘亲最厌恶的便是这些鲛纱,因为皇帝一直迫着她穿。

若是娘亲见到我所做的一切,该是夸奖我才对。

说来,娘亲回来的时候,我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我不甘心,于是再次撬开了窗户。

当我路过笼子时,却听见了小白的惨叫声。

我奋力冲上前,忍着尖叫的冲动,颤抖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绒团就往宫外跑。

“二公主!”

“来人啊,快去追二公主啊!”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没有力气。

我瘫在了宫巷边,小白躺在我的右手边。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鼻子很酸,眼睛也很酸。

我忍不住哭了。

哭得很大声。

崔公公却在这时出现了。

不仅如此,小白的尸体也被那些宫人再一次带走了。

“老奴也是奉了陛下之命,二公主,饶了老奴吧……”我望着眼前的崔公公,强行压下了眼眶的泪水,一声不吭的,重新回到了寝宫。

小白死了。

杀了小白的人都该死。

崔公公,还有皇帝……

我拿起地上的剪子,转身,冲着崔公公的胳膊扎去。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尖锐的利器如此轻易地戳破皮肉,导致受伤的伤口滋溢出血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崔公公一声哀嚎。

我丢了染血的剪子,俯视着跪在我跟前的崔公公,忽而明白了,上位者拥有权力的滋味。

在皇城里所有的宫人们看来,广翎宫里的崔美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而崔美人所生的二公主,在还没出母腹的时候,皇帝就下令花了极大的代价修建了全皇城里最为高耸入云的铜雀楼。

——为了庆贺夷国的二公主秦缦的诞生。

而我,便是皇帝口中所说的,夷国最尊贵的公主。

不论是娘亲还活着的时候,还是娘亲故去,我都被皇帝视为掌上明珠。

是整个皇城的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娘亲是极好的性子,教幼时的我温和待人。

可是皇帝却下令杀了我的小白。

除了娘亲以外,小白是我唯一可以亲近的朋友。

但是,小白死了。

我没有保护好它。

如果,我能和皇帝一样,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便要和他一样。

不择手段。

为什么不呢?

我,可是全皇城,最尊贵的公主啊……

娘亲不愿伤害旁人,可是,却被皇后在昨夜让人勒住了脖子。

她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鲛纱做的华贵衣裳,僵紫的檀口里含着的珍珠掉落了几颗在地上,被我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捡起。

我捏紧了手里的珍珠,恨意已然将原来娘亲教导的我彻底淹没,代替我活着的,是夷国的公主秦缦。

我在娘亲生前的寝宫跪了很久,在心里默念:

“娘亲,雀雀走了。等到那一天,雀雀会来找你。娘亲,您慢些走,等等雀雀,好不好?”

皇后殿里的那个女人在皇帝的面前故作姿态,将我从台阶上扶起,亲切地唤我:“缦缦,今后,本宫便将你视若亲生女儿,太子,便是你同胞的兄长。你日后只管跟着他一块儿。本宫的殿你若想来玩,随时都能来。”

我垂首故作感动状,堪堪应下。

心里却鄙夷至极点。

劳什子的同胞。

我的娘亲只生了我一个。

而后每年的生辰,皇后殿的那个女人都会差人送来成堆的鲛纱和珠宝。

这些东西对外人来说,无疑是肯定了我在皇后心中的地位。

因此,就算崔美人走了,他们也照样不敢怠慢我。

就连太子秦倾,一贯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惯了的混球,也被那个女人时常教导,要照顾好我,凡事迁就我。

“缦缦……”

“缦缦……”

“我的好妹妹……”

面对眼前异常热情的秦倾,我挥了挥手,指着后院堆成山的珠宝箱,“给你便是了,我用不着。”

“哎呀,我的好妹妹,可千万别同母后说,我这回解了燃眉之急,便成倍将这些珠宝还来给你。”

我漠然回到了寝宫,躺在了美人榻上,望着绘染着繁复图案的天花板,忽地觉得额侧隐隐作痛。

活着,真的很无趣。

这满屋子的鲛纱和珠宝,对我而言,只是不断提醒我,我的娘亲,曾在这所宫殿里,受尽了羞辱。

而如今,皇后也借此保住了贤良淑德的美名,又达到了暗中羞辱我的目的。

秦倾也是有所图,才会收了往日那般嫌恶我的性子,来同我相与。

至于皇帝,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

娘亲死后没多久,后宫里又来了不少的美人。

蓝美人,骆美人……数不胜数,谁还记得宫里有个崔美人。

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

头越发疼得厉害了。

不日之后,皇帝派了个太医来治我的头疾。

我第一次见到比三皇弟秦流生得还要好看的少年太医。

“你生得真好看。”我原以为皇帝又叫了个老古板来同我絮絮叨叨,本已经做好了赶人的准备。

见到他的侧颊微微泛红,我顿时逗弄的心思越发甚了。

“你干嘛不敢看我?我生得很丑么?”

“不,公主是微臣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说着,他把头压得更低了,耳朵尖尖却冒着滚烫的热气,红得不像话。

我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有趣的人。

“我的娘亲,曾经是他最爱的女子。但是,他杀了我娘亲入宫前的心上人,我娘亲陷在仇恨的折磨里,多次自戕都求不得,而后被他囚在了铜雀楼里,日日被他逼着穿那一身鲛纱跳舞。”

好在,娘亲她,终究还是死了。

回过神,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同他讲了许多。

“你叫什么?”

“微臣名唤‘舒白’。”他低头,紧张得手指攥成拳,绷直了身子,却依旧不敢看我。

“舒卿,你过来些。”我朝他招手。

他依言,走到了一半,又顿住了。

我靠在美人榻上,不解地望着他。

“这,不合礼数。”他有些为难的出声。

我抬手,揉了揉额侧,“头疼……”

闻言,眼前人立刻顾不得其它,慌忙上前捉了我的手腕,随后又烫到了般,迅速将我的手腕放在软垫上,在我的手腕上铺好了一层纯白的绸帕,才开始号脉。

我望着他额上隐隐的细汗,不由得笑出了声:“你也头疼么?额上那么多汗……”

我探手便要去碰他的额头,还没够到,他就躲得离我三尺远。

我撇了撇唇,“我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它被宫人打得浑身是血,我抱着它一路跑,一路跑,可是,我觉得宫巷好长,皇城好大,我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我低头,看到它睁着眼睛盯着我,它还有最后一口气,于是,我拔下了发间的簪子。”

“公主慎言。”舒白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我。

舒白的出现,让我每日的膳食也多了一道药膳。

“这把琴,是舒卿给我的及笄礼么?”

他拘谨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我屋里堆成山的奇珍异宝。

我试着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他警觉地避开,我只能拽住他的衣袖袖口。

“站着,别动。”

他果真不逃了。

我掂起脚尖,唇几乎要贴近他的耳畔,“舒卿送的,我最喜欢了。”

他浑身僵住了。

我捕捉到他眼里掀起的波澜,压低了声音,又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喜欢舒卿……”

“公主,殿下,还望自重……”

我的指尖勾着他的腰带,他却记得我刚刚让他别动,真真的想逃又逃不了。

“只是,舒卿可知,我真正想要的?”

舒白垂首,“公主恕罪,微臣不知。”

“不,这份礼物,只有你能给我……”

我拽着他的腰带,将他拉近了些。

我抬手想要圈住他的脖颈,却被他憋红了脸推开。

“忽而想起太医院首还有要事相商,微臣告退!”

真可惜,就差一点。

我的脑海里浮现着他慌张的唇,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遇到舒卿之后,今年的生辰,大抵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靠在了榻上,目光扫视着桌上的鲛纱,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然而,总有些人要让我生气。

有一日清晨,我望向窗外,见我的贴身侍女拉着舒白,手里还捏着一只绣袋。

舒白以要给我号脉为由,婉拒了她。

我坐直了身子,低头看着脚上系着那一串的薄铃。

不知怎的,忽而又有了想要见血的慾望。

“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动怒?”舒白很快就察觉出我的脉象不对劲。

“舒太医一贯克己复礼,如今对我的侍女也是客气得很。”我沉着脸,阴阳怪气。

“公主身边的侍女已经连着换了好几个,还是收敛些吧……”

我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趁着他出神之际,捏住了他的下巴,“她都可以拉扯你,为何你就是不让我碰一下?”

“公主及笄之后,若是头疾改善,微臣也该回到太医院了。”

“是他的意思?”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不大好看。

“纵是陛下不说,为人臣,也该自觉些。公主,日后还得婚配的……”他说着,淡然地拨开了我的手指,语气也有些异样。

我却听得极为不舒服。

又是皇帝,他千方百计要将我身边所爱的一一赶走。

我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如愿。

于是,我的头疾一拖再拖,拖到了我十六岁。

舒白每次过来号脉,心知肚明我的情况。

而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照例每日都提着药箱过来看诊。

皇帝在某日给我指了门婚事。

新晋的状元郎纪风月。

我见过他的画像。

那人生得极好。

可是我身边已经有舒卿了。

舒卿长得也好看。

好在,那人居然敢抗旨拒婚。

我长舒了一口气,舒卿又能多陪我一阵子了。

只是,看舒卿这般淡定从容的君子模样,我很想,亲手撕开他的表层,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真的这般,无所思,无所欲。

临近我十六的生辰,舒白又来看诊,我提出来若我嫁给驸马之后,便向皇帝求了,让他入府继续为我看诊。

可是,我看他的表情,觉得舒白并不是很想跟在我身边。

我顿时有些恼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怒气。

好长一段时日都不曾出现在我身边。

我有些诧异,直到某日我听见他已在太医院复职的消息,我心里的弦终是断了。

往日里,我头疾犯了,舒卿便抚琴以音律抚慰。我讨厌喝药,他便想尽法子改善药膳的口味。而如今,他竟还是离我而去了。

我不满地撇唇,料定这是皇帝的手笔。

我低头看着那日从舒白的身上顺走的百香醉,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九月半,便是柔妃的生辰宴。

到时候,夜宴之上,便是下毒的最好时机。

我脑海里一遍遍过着那些可憎的面孔。

辰溪殿里,歌舞升平,戏台上莺啼宛转。

我在席位上,如坐针毡。

让我意外的是,柔妃的生辰宴,皇后因为太子的事情气得病了,没有到场。我原本准备给皇后的花酿,转而被献给了柔妃……

好在那花酿没有毒。

我寻思着日后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再加上那瓶百香醉。

我在舒卿身边耳濡目染许久,早就知道,此二者相加,方为剧毒。

我坐在席位上,冷眼看着柔妃给皇帝倒了杯花酿。

我有些唏嘘,原本给皇后准备的,竟被皇帝误喝了。

这不失为意外之喜。

席间,我忽地想到了那个纪风月拒婚,是为了一个冷宫的小宫女,叫“小九”。

身边刚提上来的贴身侍女素心告诉我,那个小九今日也被调遣来了这辰溪殿当差。

我寻了个时机离开了宴席。

遇到了一个摊子的宫女,朝我指路姻缘树。

“奴婢春晓,正认识小九,她用晚饭去了,这会儿子应当是回来的路上。劳烦公主在姻缘树下再等等。”

我怀怒未发,在素心又一声的劝阻下,还是多逗留了片刻。

果然,不远处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蓝色裙裳,与素心先前所说的不一样。

我疑惑地看着那个面容还算清秀但谈不上好看的宫女,纪风月那样的人物,究竟看上这人哪点儿了?

不,衣裳的颜色不对,难道我认错人了?

从夜宴出来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

素心借着纪大人的借口发出一声催促之后,我顺势应下。

抬步往前走了几步,我正要赶回夜宴,却听得那个叫“春晓”的宫女在身后对着某人脆生生喊了一声“小九”。

我登时敏锐地扭过头,目光锁定那个蓝色裙裳的丫头,果然,她换了件衣裳么?还是说,素心从宋公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有误?

暗自转动着藏在袖里的那瓶百香醉,我陷入了沉思。

素心在一旁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小九脸上颇为慌乱的神情。

思虑片刻,比起现在弄死眼前这个丫头,我还是赶回去看看更大的好戏。

回到了夜宴上,我的表情含着薄怒,没有解决掉障碍,还是会有些不快。

我抬头,意外的注意到,不远处的纪风月也在观察着我。

我收敛了脸上的怒意,丢了颗糖在嘴里,不耐烦地嚼了嚼。

越到深夜,我的心情越是烦躁。

干脆起身,借着身子不适彻底离开了宴席。

快要回到广翎宫的时候,我感觉到身后那抹一直尾随自己的目光,便让素心拿着我的穗子去找纪风月。

支走了素心,我转身,迎面碰上了那抹月光下依旧挺拔的身影。

“舒卿,你总算肯见我了。”我笑。

“莫要再杀人了。”阔别多日,他的第一句便是这个。

我有些纳闷,还有些郁卒,“被你发现了啊……”

“你想做的,我会为你完成,莫要脏了你的手。”舒白站在我跟前,这回他没有逃,轻轻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不禁抿唇。

那个企图勾搭舒卿的侍女,在冬天来临前,被我赐给了一个太监,最终被虐待致死。

我以为,舒卿对这些事情浑然不觉,却不曾想到,他不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还打算默默为我运筹帷幄。

我忽而有些不舒服。

一把推开他,我转身逃回了广翎宫。

然而,第二日,我不争气地装作头疾犯了,逼着那人赶来。

舒白见我又要用往日麻醉止疼的药,惊得一把将我手里的夺了去。

心里燃起了一阵暖意,他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这药容易致瘾,舒白早就叮嘱我不能再用了。

他紧接着一阵后怕,又想知道我顺走的那瓶百香醉用了没。

我骗他说用完了,实际上,昨晚逃回广翎宫的路上,我不慎掉了。

看到他难得露出极度慌乱的眼神,我的心变得极为柔软。

眼看着他意识到周围的燃香不对,作势便要逃,我却趁乱,解下了他的腰带。

燃香浓烈,我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掌心搭上了他的心口,我笑了,看来,他也乱了。

我恣意地探着他的衣襟,做好了被他再次推开的准备。

却在下一刻,被他打横抱起。

我瘫软在锦被上,那双赤热的眼眸落入我的视线,眼见着他面上隐忍的表情,我不禁挽住了他的脖颈,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俯首而来,我在犹豫要不要闭上眼,与此同时,我的脖颈忽地感受到一股刺痛。

眼前的视线登时模糊了。

我苦笑。

可恶,这回,又被他逃走了。

重新醒来时,我得知了皇帝的死讯。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舒白。

整个皇城里,除了我,只有他知道花酿加上百香醉,是剧毒。

而百香醉,就是舒白专门研制出来的。

连日的陪伴聊天,他深知我对这皇家人的恨意。

莫不是他以为,我昨日那般,便是为了求他为我动手?

我抬手捂脸。

估计他若是此刻在,定是要指责我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皇帝一死,我成了长公主。

守灵殿的繁文缛节让我烦躁不堪,没曾想又听见了纪风月在冷宫前的柳林与宫娥私会的消息。

那一刻我只觉得,那人实在过分。

抗旨拒婚,一遍一遍地用宫娥私会来羞辱我。

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在与纪风月即将举办婚典的前一晚。

一人夺门而入。

我意识不清,却对那人身上的气味十分熟稔。

哪知他竟失了往日的拘谨克制,一把推开了我的衣襟,将我摁在了榻上。

我的肩被牙齿磨得生疼,气得只想狠狠地挠他。

他却没有丝毫要放开我的意思,还反复确认我对他的称呼。

关于他,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在他听到他想听的称呼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的心里却只道为时已晚。

在他再一次低头衔住我的唇的时候,我拔下了他用来束发的簪子,刺伤了他。

这场梦,该清醒了。

我是夷国的长公主。

他是太医院里年轻有为的太医。

我们之间,注定有条鸿沟。

我曾经想要迈过去,他却一直避开,背对着我。

我如今想开了,准备换条路走,他却追了上来。

可不管怎么追,这条鸿沟,终究还是横在我们中间。

他小心地将我乱了的婚服整理好,转身,落寞地离开了我的寝宫。

第二日天未亮,殿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

我身上穿着极为华贵的婚服,登上了铜雀楼。

最高处的铜雀台风景真好。

满城的硝烟,真好看。

耳边不断是将士的厮杀,兵戎相碰撞的声响,也很是悦耳。

我勾唇,这样的风景,我瞧着正正好。

娘亲,不知道你看到如今的夷国光景。是否也会心一笑呢?

“殿下……我来带殿下走……”

风雪声很大。

我听见身后那人焦急的声音,有些词句,被风生生吹散了。

“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断断续续的,真是让人有些难受。

我没有什么耐心了。

楼下的军兵看我的眼神,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深深地想要将舒白的脸刻入脑海里,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啊,真想一觉醒来,脑子空空的,什么都不用装。

我宁愿,不是夷国的公主。

【番外:舒白的回忆】

舒白自以为自己调制的毒给了先皇最后的致命一击。

实际上,此事仍旧存疑,他夜深进去查探先皇的脉象时,毒已经入了骨髓。

是谁,赶在他之前,对先皇动了手?

然而,公主却以为是自己为她杀了她最恨的人。

舒白也不多言,打算将错就错。

他已经很少看到公主脸上的笑容了。

如今,这般,刚刚好。

他紧张地盯着跟前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的公主,心念狠狠一动,他很想,趁着现在,吻住她的唇,一遍一遍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很期待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可是,他不能。

他的公主,应当一直高高在上,干干净净地稳坐高位,不该沦为尘泥,与他一个太医纠缠不清。

舒白一直以为,自己能默默守在他的公主身边。

直到某日,他的公主忽而对自己说,她要嫁给纪风月了。

舒白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心难过得要蹦出胸腔,同时,也感到了愤怒。

纪风月明明心属他人,他的公主却执意要嫁给纪风月。

明知,那人并非良人。

舒白出了寝宫门,第一次说了欺骗的话,只为了找到被关押的纪风月谈判。

对方却好像早早知道他会来,接下来所谈之言,让他顿时燃起了希冀。

他可以,带着他的公主,离开皇城。

一旦如此,从前所有的教条规训,他都可以抛之脑后。他只要他的公主。

能常伴她身侧,舒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

入夜,舒白换了身平日里不常穿的衣裳,对广翎宫的宫人用了药。

“真是卑劣下作。”他捂着双眸,暗暗斥责自己,鼻尖下的唇却是露出了极为放松的笑意。

舒白至今依旧记得,那日意乱情迷之际,公主说过,自己于她而言,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然而,当他今夜试图将他曾经推开的公主拥入怀时,回应他的,是一枚刺入肩骨的簪子。

虽不致命,却伤人心。

如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她抱紧。

哪怕,前路便是粉身碎骨。

【番外:皇后的报复】

“舒太医说过,千万不能给陛下饮酒。”华伦叮嘱着底下的宫人。

“公公。”祁裳淡笑着上前。

华伦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来探望陛下。”祁裳瞥了眼身侧的筱青。

筱青上前一步,镇定地打开了食盒,里头是一碟糕点和一碗粥水。

华伦用银针试过以后,又让一旁的宫人试过毒后,便开了门。

夜色深深,寝宫内本该寂静无声。

此刻却传来了皇帝剧烈的咳嗽声。

“粥里和糕点都加了百香醉,这是舒太医调制的花蜜,陛下觉着滋味如何?”祁裳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接过筱青递来的茶水,淡然自若地抿了一口。

“原是你个贱人给朕下毒!”

祁裳拿起一枚糕点,淡然地咬了口,“陛下怎能这般冤枉妾身。”

皇帝灰败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祁裳起身,拂袖,抬手拢了拢云鬓,“这百香醉本就没毒,只是陛下昨夜饮了花酿,如今加上这些,刚刚好呢。”

“你,你个毒妇!贱人!来人啊……”

祁裳低头,俯视已经把脖子都咳红的皇帝,冷笑:“陛下只管叫,看看有谁来。”

“你,你要做甚?”皇帝将眼珠子瞪得浑圆。

“陛下有这精神,不如斟酌一番,究竟该立何人为新皇……”

“朕已经让秦倾做了太子,纵然不尽人意……但终究是嫡长子……咳咳……”皇帝扒拉着床栏,咳出了一口血。

祁裳勾了勾指尖,拨动着手腕上的珠串,“如若我说,秦倾并非我所生呢?”

皇帝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祁裳笑了笑,“我在魏郡,自幼年起,常年泡在冰水之中,早就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对了,他也并非你的血脉。”祁裳欣赏完他脸上极为精彩的表情,恣意勾唇挑衅:“不知陛下,对这份大礼是否满意?”

“你为何……”皇帝的额上冒着密集的冷汗,唇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浑身都在起皮发皱。

祁裳拂了拂袖,嫌弃地掩唇,“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报复。”

“报复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又灭了我的国。这些年,我不仅杀了你后宫里那些差点就能出生的孩子,还要养废你仅剩的孩子。”祁裳顿了顿,转了一圈,脚步一顿,瞪他,“若不是因为秦流乃郦儿所生,我顾念姐妹情,才不忍将他养废了。”

皇帝愕然。

他先前因着纪郦试图放崔莺出逃,便怀疑秦流并非他的血脉。

而如今,秦倾才是那个非血亲的孽种……

皇帝颓丧地低头,用仅剩的力气捶了捶床板,懊悔不已。

祁裳仰首,望着窗外冷寂的夜色,“这些年,我强忍着心疼,对秦流甚为严苛;既符合你对他血缘的猜疑,又不想秦流如秦倾一般彻底废掉。”

祁裳对内看似苛待了秦流,便是要让秦流以为她是怕他威胁自己的儿子继位,既让皇帝放松了对秦流的警惕,又借此激发秦流的斗志。

实际上,祁裳最看重的便是秦流。

因为秦流是齐郦之后,将来大业一朝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

祁裳并不想秦流认贼作父。

如若秦流日后能登位,一举灭了夷国更名魏,也是足矣。

可她不忍心从小就给他灌输仇恨的概念……

只能将他生母纪郦真实的身份一瞒再瞒。

因此,每次秦流偷溜进冷宫西院时,她总会担忧一番,生怕秦流找到一丝有关于齐郦身份的线索。

然而,面前这个狗皇帝,故意引着自己谈话,设计让门口偷听的秦流以为,是她害了他的母妃……

让秦流由此对她怀恨在心。

秦流的疏离让祁裳很是难过,某日,她心血来潮,到了外院挑选了两个侍女负责前院。

“奴婢小七。”

“奴婢小八。”

“叩谢皇后娘娘。”

 小七,是个瘦小的机灵鬼,经常不高兴。

小八壮一点,像颗汤圆,经常没头脑。

祁裳合袖,敛眸,这冷清的皇后殿,总算热闹些了。

自从来了这皇城,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杀了狗皇帝,又为将来的魏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

眼下,秦流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那就得让秦倾那个家伙抛个砖,才能引出秦流这块璞玉。

得知秦倾险些污了她的贴身宫女的清白,祁裳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奈何大业未成,只能委屈她的筱青继续在他跟前晃了。

不过还好,狗皇帝在柔妃生辰宴之后,突然病了。

这病得蹊跷,祁裳自然不能放过这次大好时机。

原本就布置在各宫苑的眼线纷纷汇报着他们所见所闻的讯息,祁裳从中挑挑拣拣,目光锁定在其中一样。

那个舒太医叮嘱太医院其他人不要让皇帝喝酒……

喝酒……

昨晚的生辰宴的花酿……

难不成?

花酿是正常的酒,而身为花蜜的百香醉……

祁裳赫然想起先前线人汇报关于百香醉的消息……

接过手里的瓷瓶,祁裳疑惑的看着其中一个线人。

“此物是从二公主身上掉落的。”

原来如此,什么东西能让秦缦随身带着?

莫非,这正是……传闻中的百香醉?

祁裳今日来皇帝寝宫,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境,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祁裳原本还命筱青备好酒,趁着狗皇帝不敌,给他灌进去,好加大剂量。

奈何,根本用不到酒,昨晚的那罐花酿,足矣。

趁他病,要他命。

但是这条命对于外界而言,可不能真的在她手上没了。

“毒妇,有本事,你给朕一个痛快!你别走!咳咳咳……”

对皇帝的声嘶力竭恍若未闻,祁裳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宫门。

“华伦。”

院子里候着的华伦迎上前来,强作镇定:“娘娘有何吩咐?”

“传纪风月入宫,另外,再去传舒太医。”

祁裳话音刚落,华伦会意,立马着手安排。

因此,纪风月进去的时候,通过系统知道皇帝已经中毒。

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系统提示他复仇任务进入尾声。

说明皇帝命不久矣。

纪风月拿着皇帝更改继承皇位的人选的遗诏出门时,遇到了一个提着药箱的人。

华伦介绍那是太医院的舒太医的时候,纪风月明显感觉到这人的眼神不对。

直觉告诉他,这个舒太医也想杀掉皇帝……

那行,他接下来只要护好秦流登位。

祁裳回到了皇后殿,于半夜,得知了皇帝的死讯。

她满意地勾唇,趁机跟辰溪殿的柔妃发难。

总要找个替罪羊。

——

台前的香不知不觉燃尽了。

祁裳倏地睁开眼。

过往种种,如烟一般消散。

祁裳冷眼注视着眼前的疯女人,没有丝毫惊讶。

这一路宫中巡卫似乎得了密令,有意对她放行。

她畅通无阻的,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你杀了倾儿,是你杀了他!”柔妃一头秀丽的墨发此刻凌乱堆砌在头上,脸上脏污不堪,指着跪在蒲团上的祁裳,声音尖锐无比,“你当初借了我的腹生的他,你却没有护好他。”

祁裳淡然启唇:“我只应允你日后的荣宠不断,并没有答应要照料好他。”

拂袖起身,祁裳又道:“我扶他做太子,不是因为他多有能耐,而是因为,我贵为皇后,是他攀上了我的名头。”

见柔妃愣住了,祁裳笑了:“我威慑秦缦,让她死了夺位的心,助秦倾登位,是他自个儿没把握。”

“你个毒妇!毒妇!”

祁裳撇唇,故作思考状,“说起来,你的倾儿早就死了。在皇城这个家伙,是我命人随手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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