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郡盛产桃花美景，每逢季春，小桃最灼灼
付随撇开窗外飘进来的花瓣，‘愣’一声将手中纸张挺直，从头到尾将新竹城隍新上的证词又通读了一遍。
这位城隍老儿不愧是在位百多年的老人了，笔锋干脆，排版舒缓，个个字单领出去都能引领一场试笔风潮，偏偏连到一起时，字字勾结，句意幽深。写的明明都是汉语，有些字却怎么也读不进脑子去
他自嘲般闷笑一声将纸卷仔细卷了回去，背手赏花洗了会眼，才重新坐回庙中主位，新竹城隍本就心有惶恐，不等人说便十分讨好地自己凑近前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戈洛星君并非为凡人所伤，而是尹河土地趁天官下凡，偷袭在先，又嫁祸凡人在后，才有了昨日闹剧？”
疑问？反问？还是诘问？不论哪种都不太妙
付随声音很沉很缓，声音里头自带着令人莫名信服的念力，虽有反问回转之时，口吻却近乎肯定
新竹城隍不吝被人一鞭抽猛在膝上，腿脚不听使唤地顺势跪地。难道用错了词惹得星君大人心生不悦？这通证词已然倾尽自己百来年向上管理之经验，缓无定见，依违两可，这还被挑出错处了？可能不大啊…
可错还未错，跪却先跪，无异于未打先认，自短一截
“倒也不是偷袭，下官的意思是戈洛星君是路过…对，路过尹河时候不慎被尹河那位娘娘波及，此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小小意外”
言下之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事莫要生非
付随勾了下眉，没立刻接话又蹭得撑开那卷证言，上下扫视，眼光穿过那张薄纸刀刀扎在新竹城隍身上。城隍手急，一下没揪住袖摆，拽上自己的大白胡子就去抹额汗
“这么说有不对吧？尹河地界上练功的为何非得是尹河土地呢？不能是谁家窝的蛋成精，也不能是哪路天官路过的？”
胡子当抹布，新竹城隍额头的汗怎么也抹不干净
尹河土地是以天人身份空降下来当土地的，那女人一看面相就绝非善茬。相比起来，眼前这位付天官来头也大，同样也不好惹。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属地上沾上‘野雷’这锅本就再难甩起来，现只希望自己搬出的这尊大佛，天塌时候能充个高个顶着
“因，因为尹河娘娘她勤勉练功，时常温故旧法…”
“哦”，付随瞬间对眼前的白纸黑字失去所有兴趣，将尾调托得老长，玩味看过来，“啧，不好说吧？若不然你且分析一下，这位尹河来的犯人伤人之动机为何？”
“这…”，新竹老头儿两边不敢得罪，只自贬说，“事在天人之间我这个小小城隍老儿该如何得知呀”
对面的气性不定的星君许久没有回话，空气凝结，全压在城隍脑袋上
“好肥的胆子”，付随一手拍在桌上，“尹河土地虽说有天人身份可究竟算你直属下级，据我调查你二位来往日浅却不算薄，就这么眨眼功夫把人卖了，好像不太够意思吧？”
城隍急急撇下胡子拱手刚欲再说托词，庙门却唰一下开了，日光滚烫，风吹蛇动，小老儿跳似地打地上蹿起来
几名黑衣劲装的男子鱼贯入内站定，领头的黑衣抱拳道，“星君，山上回信了，尹河地界上的雷痕与前日里施雷法闹事者留下的几处痕迹皆不匹配”
天雷入凡尘，如纵墨见清水，空气中自留痕迹，清明自显。所谓留存痕迹不一，那雷便不同源。
都是出了五服的雷了，那昨日之事想必是意外，城隍思至此处长舒一气随即放下心头大石
“新竹这里的几处雷击非招而来，是有人在此地非常规解封了雷罐所致”，领头的黑衣又补充，边说边顺着付随若有所指的视线望向城隍
压在心头的大石砸中了脚，城隍眼前一黑直往人后缩，雷罐啊，人间该灾时才会用上的玩意啊，怎就偏往那边去了…
付随发现那撇大白胡子悄悄在往人后缩，暗笑没点破，“雷罐出入库皆有记录应不难查才是，雷部那边怎么说的？”
“是，属下也是这么想，所以痕迹对比一结束便去寻雷部的理。不过雷部主事的摊开账面极力否认，说账面是平的东西没丢，此事从头到尾与他们无关，是戈洛星君去会议堂堵了雷部主事，揍…嗯…以理服人之后，对方认下了”
付随仿佛能隔空听见戈洛脑袋冒青烟，肚里坏水乱晃的声，“哦？看来你家星君伤势恢复得尚可呐”
“是啊多大点事，被劈的人不还活蹦乱跳的…”，新竹城隍附和着话题小声嘟囔
付随递了个笑眼过去，老头儿一下噤了声木雕一般矗到最外边，他挪回目光饶有兴趣，“来，你接着说”
“据现雷部主事口述，上一任主事在任期间确有过批量丢失雷罐之事，共四十五瓶”，黑装人顿了顿，“…不过，那已是三十一年之前，雷罐储存条件艰难，主事说放置在外如此之久恐早失了效用。也是念在时效已失，新官上任时未作追究”
“胡闹”，线索又断了，付随眉头一紧
诸神四季，春司生发，夏盛行雨，秋来降霜，冬临雪落，此古来有之。至于何时行雨何处落雷，落多少雨量，劈几合的雷，全须应和天道。天道由天说，先是分众天官勘测天体运行，读取天命，记作勒令，再交由各地分管，按时按刻依令执行，最后才有了人间
所谓，成天灵，司天合，一应风雨雷电皆需做到毫厘不爽，才可保灵府万世安定——天道授人职，所行皆天意
此乃天官之骄傲，也是天官们自称天人傲视群山的底气
所以当几个凡人念着不知从哪得来的聚雷口令，在无风无云的晴天里成功凝聚出一道别无二致的风雷时，素来的骄傲似乎出现了裂痕。那几道不随风雨云湿来，突兀出现的怒雷被冠以‘野’名，那几个施法凡人无论命数冗余被统一带走配合调查。
“野雷事件”的处理中最为重点的并非雷灾善后安排，而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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