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
在她天下第一之后。
在沈府倾塌之前。
沈清焰初闯江湖,武林大会,女扮男装被师父带去,把盟主的场子砸了稀烂,自此肆意闯荡江湖,胡作非为了一通。
十七岁,那年十月,被叫回沈府行笄礼。
隔年一月,元宵佳节入京城,沈府因她出事。
沈清焰恍惚想起,就是从笄礼过后,一切便愈发不受控制,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操纵棋局,而所有人都只是战局无关轻重的棋子。
她真正为自己而活的只有少时,那时有师傅爹娘兄长,把天撕开一道缝隙都能替她补上。
可风头太盛无风便起浪,哪怕极力隐瞒身份,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做尽好事斩除□□竟也是不被允许的。
她不在意身外名声,被抹黑也不会陷入自证的谬论,但原来只是有过一次失误,所有的好便能轻飘飘地一笔勾销,最终被口中声称正义人士极力讨伐,乃至连累沈府。
后来沈府出事,也有很多人想保护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全然接受,能将沈府从水深火热中拽出,就什么都好。
未曾想,好心坏事,她什么都救不了。
山桃花瓣顺着窗口飘进,落在窗棱,随后被只尾羽泛红的鸟一口啄下。
初春泛凉的空气里,还浮荡着浅淡的山桃花香气,大敞的窗户外面,隐隐传来的打更人的敲锣声。
两人就这么良久对立,相顾无言。
楚令枫虽出身皇家,却不同其他几位皇子,
他先天不足,在西南受师父照料长到七岁,与沈清焰算得上幼年相识。
楚令枫在药缸子里泡了七年,就不得不回了京城,而沈清焰成日被任务搞得浑身是土,哪怕她经常揪着狗尾巴草逗他,楚令枫也不知她原是女子。
如今,楚令枫回宫多年,此番原想问她愿不愿意做伴读,就当是来京城住上一段时日。
沈清焰闻言想起半数被斩尽的皇族,也忆起地上那柄五爪金龙的佩剑,刺透胸腔钝刀划肉的撕裂声响。
“我说过,日后再也不要忘了这张脸。”
“沈清焰,你怎么又忘了呢?”
犹记得那夜,楚令枫已成太子,行事作风冷血偏激,她说了不少浑话逼得他拔剑,伤重到养了三月还未好,自此他于心有愧,她随意利用。
这京城,没有人手上是干净的。
沈清焰是个例外,她只救人,不伤人。
所以现在她淡笑着起身,拍了拍楚令枫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不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楚令枫没强求,在她走前最后嘱托道:“别受伤。”沈清焰没回头,自是没看到他伸手想拽的动作,像是留念又像是不甘。
……
黑夜侵袭了城内,路边很是安静,打路的更夫都已回了家,沈清焰循着记忆走回了沈府在京城的宅院。
行的远,步伐缓,窥见熟悉的屋檐时,天也将将破晓,她却未有半分倦意。
沈清焰没惊动任何人,翻回屋内换了身衣服,末了从桌上的镜中窥见自己,片刻愣神。
她身形比起寻常公子哥是显瘦弱,但一袭青衫压不住她薄情桃花眼,墨发在侧胡乱散着,不像沈家斯文才子。
倒像是醉酒无度的风流少爷。
沈清焰:……
坦然来讲,她还挺满意这幅打扮的。
不多时,屋内亮起微弱的火光,沈清焰执笔在宣纸上潦草写着。
前世病重缠身,失忆过疯魔过,她的记忆早已称不上完整,断断续续写了有四五页,便也无话再讲。
于是周弈宣敲窗自觉翻进来后,看到的就是四五页人名单,他爹朝堂三品官员周学究也没被排除在外:“你……”
沈清焰并无意外进来的会是他,也不担心宣纸让人看见又有何妨,此刻吊儿郎当靠在椅背,闻言学着前一世的态度,挑眉道:“怎么,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周奕宣看着她这幅打扮,皱着眉绕着她足足走了三圈,最后才憋出一句:“你背着我喝酒了?”
沈清焰把字迹干透的宣纸折叠塞进书柜,起身抬手将侧落的发丝整理好后,才颔首抬眸望向不会说话的大才子。
周奕宣,户部尚书周学究之子,温润儒雅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任谁见了都会夸赞一句翩翩公子。
显然他很喜欢这个称呼,为了与传闻中的名声相对应,周奕宣特意换上了一件素白纱衣,以很飘逸的姿态站在窗前风口处。
四处飘的白纱糊了沈清焰一脸。
本就不怎么演得出来温润,偏得还像只狗一样动着鼻子在她身边嗅来嗅去,末了还扯着嗓子喊:“你是不是偷喝酒去了,怎么也不叫我!”
沈清焰觉得他颇像喜宴外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的哨子精。
一巴掌把人拍离身侧,微弱灯火下沈清焰神色难辨,她本想自己把事情捋清想明,偏又不凑巧赶上在京城祝寿。
哪怕是在西南山林求生,也好过如今,半只脚淌进浑水,不偏不倚退无可退。
她是自己凑来玩的,还没入京,便写信传了数位好友,哪怕从今天开始见一位,以桌案她方才翻看的回信数额来看,半月有余,她堪堪能见完所有。
念及此,沈清焰乌沉的眼眸,闪过几分思量:“你来干什么?”
周奕宣刚端起早已凉掉的茶来喝,此番听闻呛的惊天动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分明是你叫我来的,我怎么知道!”
屋外侯着的侍女都被惊了醒,正小声敲门,怕是出了什么事。
沈清焰摸摸鼻尖,望天:哦,大意了。
周奕宣与传闻相差甚远,半分温润气质在沈清焰旁寻不到一点,他常梗着脖子喊:都是沈清焰太过气人,与他半分关系都无。
现在也是,哨子精怒目而视。
沈清焰侧首浅笑立在一旁:不说话。
她的那副少年打扮,干净,明亮,又耀眼,可她眨眼回眸时,又似染了几分烟尘。
像天际高悬的明月。
可周奕宣只顾得上原地恼羞成怒,完全不会因为明月的好看而减少几分输出:“你骗我的是不是,根本就没事情找我!”
天上无月,明月无心,沈清焰不知从哪摸出把折扇,扇着风给他降火,而后随意点头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半分可信度。
“那你陪我去赴宴!”
“好。”
无需理由,只要你提,我便会答应。
这也是为何,周公子频繁被气,仍原意黏着沈清焰的原因。
如果早些问清,周奕宣所说的是西山的诗会,她应该不会拎着随身的佩剑,像侍卫一样满脸我要杀十人般,矗立在一群儒雅脆弱躲着她走的文人间。
但也好在是这群叽叽喳喳争论不停的文人,从千古绝句谈到民田水利,柔弱但吵不出结果的文人,甚至能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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