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宿醉醒后,对这一夜最后的印象便是那繁星浩瀚的黑夜,与耳侧带着哀伤的低语。
“殿下,我没有你幸运。”
她幸运吗?李沙棠有些疑惑。
她的母亲爱家族胜过爱她,母亲会因为家族而规训她,也会为了家族隐瞒空净身世,不惜传出种种绯闻;她的父亲爱国家胜过爱她,父亲为了守城,不惜不认她这个女儿,任由她在军营里受苦受难......
这般想着,她忽而有些理解崔杜衡昨晚的话了。
他说,他只想要全心全意偏爱他的人。
那她何尝不渴望呢?
崔杜衡意味不明的目光再次浮上李沙棠的心头,她忽而很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一个人的偏爱?
她蓦然想起朝堂上崔杜衡受难时,崔相冷漠的目光,和崔家其余人虽怜悯却无动于衷的行为,突然对崔杜衡那晚的话有了一丢丢理解。
她爹娘待她再冷淡,也不会任由她被人欺负。
如此说来,她是比他要幸运些。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
“陛下驾崩了!还请县主速速进宫!”
李沙棠眼神一凝,随即在纪嬷嬷快速又稳妥地照顾下,快速地进了宫。
*
圣上驾崩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响彻在整个永安城上,搅乱了各家各户的心神。
他生前守正中庸,虽有泾源之乱,但他年少时也曾平定过霍乱,是以两相抵消,谥号“德宗”。
德宗主要以武功治世,有他坐镇,各地刺史和节度使都不敢乱动。
可现下德宗逝世,没了这根定海神针,一股暗潮从永安涌向四处,带来细细碎碎的反应。
永安城内有赵统领坐镇,内里的冷意化为扑簌簌的雪花,粉饰了一切。
琉璃瓦被阳光射得近乎刺目,李沙棠不由闭眼,再睁开时,她恍然置身于冰雪仙境中。
又下雪了。
她不禁握住飘落而下的雪片,待雪片化水时,才恍如隔世地看向四周。
天上雪滚落成地下泥,所见之处皆是宫廷白绫、素服白带,所见之人无不面带哀意,众人皆行色匆匆,纷纷赶往灵堂守灵。
灵堂内乌压压一片,群臣肃穆。
灵堂的内间里,李怀熙抱着黄澄澄的圣旨,跪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先帝的棺椁,面上似失了魂魄。
“陛下默哀。”崔杜衡温声道,“先帝想必也不想看到陛下这般模样。”
崔杜衡余光瞟到快要掉落在地的圣旨,伸手刚想帮李怀熙扶一下,就被他一把躲过去,炸毛似地站起来:“别碰!”
李怀熙刚吼完,立马又后悔了。他瞟了眼崔杜衡,态度又软下来:“这是父皇留给朕的,最后的东西......”
他哽咽了一下,才接着道:“祝余应当清楚的。”
崔杜衡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指尖,眼底泛起些笑意。
“臣清楚。”他一字一句道。
李怀熙面上讪讪的,他瞟了眼崔杜衡,攥着圣旨的指尖紧了又松,半响才吐出一句:“祝余放心,朕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祝余的官职......朕不会忘的。”
崔杜衡面色不变,如常笑道:“臣不担心这个,但陛下,四殿下的处置......您想好了吗?”
他见李怀熙面带不虞,又解释了一句:“臣斗胆进言,四殿下与那些世家关系紧密,您若顾忌着手足情......很可能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李怀熙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郁气,他忽而眯眼看向崔杜衡,笑道:“祝余不是崔家人吗?你怎么反倒急着让朕去打压这些世家?”
新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崔杜衡只好闭嘴了。
他知道新帝眼下并不想看到自己,便自觉请退。
李怀熙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答应的太快,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随后崔杜衡恭了恭身,转身走出灵堂。
他眯眼看着崔杜衡离开的背影,细长眉眼拢着灵堂幽白的光,显得有些诡异。
崔杜衡刚一离开灵堂,便与李沙棠碰上了。
两人齐齐一怔。
李沙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他殷红的唇畔上,待看到那上面未消的血痂时,她脸皮一红,又微微挪开视线,将目光留在他的脖颈旁。
他的颈子很白,几缕发丝绕在上面,随着喉结的滚动而微微松动。
他忽而伸出手,将颈上的碎发撩到耳后。
李沙棠眼前忽而没了视线的承载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脸皮愈发深红,但她的神色却逐渐淡下来。
“劳烦公子让让,本殿还得赶去太庙。”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她看着崔杜衡默默离开的侧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她忽又觉着不对。
她身后有人。
她剑眉微皱,随即步子拐了个弯儿,往那一旁走去。
那道身影也随之跟上。
她又改了方向,那道身影继续跟上。
她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一下转过身来,却差点撞进一个充满松香的怀抱里。
李沙棠表情一滞,她也没抬头,反而恶声恶气地问道:“崔公子作甚跟着本殿?”
她看不清崔杜衡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带笑意的声音:“殿下这话好生无礼,此乃灵堂必经之路,怎么变成我跟着殿下了呢?”
此乃灵堂必经之路。
李沙棠猛然回神,她一下后退好几步,随后转过身,半响冷笑道:“随你吧。”
她不管身后事,便闷头走了一路,径自走进灵堂东侧。
东侧乃朝臣聚集之地,他们见着李沙棠来了,一个个议论纷纷。
“她怎么来了?先帝已......她还不安分些?”
“要我说,新帝已立,她这官职早该被摘了。”
“她先前还监视咱们......”
“她连陆相都敢冒犯。”
细细碎碎的声音若蚂蚁般爬过她的耳朵,令人厌烦。
他们不管事实真假,一股脑地给她编织着他们自以为的罪名。
李沙棠无视这些言论,径自找到一个角落,安静跪下。
她身旁自动清出一圈人来。
灵堂只准四品及以上的官员以及夫人进入,陆飞鸿他们进不来。
偌大的灵堂,竟找不到几个对她心怀善意之人。
她正自嘲着,一股松香忽而落在她的身旁。
她斜眼睨着,只见崔杜衡淡着张脸,在她身旁笔直跪着。
崔杜衡现在还是白身,按理说,比她更没资格进灵堂。
可朝中众人皆知是他跟赵统领联手推新帝登基的,故而对他敬畏不已,竟无一人指出期间的不合理处。
她倏忽间收回头,闭着眼开始诵读祭文。
守灵期间需保持绝对寂静,李沙棠的进来只掀起一小股议论,又很快被那些大人物压下去了。
堂中顿时一片诵读声。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十日,这期间风平浪静,总让李沙棠有种隐隐的不安。
许是上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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