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子,世子回来了。”最先跑来为沈确接风的非人,是狗。
沈着花许久未见主人,嗅着点味便颠颠地从内院溜出来,沈府上下一应众人皆尾随在后。沈确仍着玄甲戎装,显是方自宫中策马而归。
一踏入家门,见得沈着花与众人,久随于身的寒芒冷气尽敛。
沈着花许是太受宠,吃得笨重。几步路,蹒跚近前,像是久经沙场,不堪负重,让人感觉似是沈确在为它接风。
沈着花被从容地抱起,受着凯旋而归般的待遇,“沈老侯爷已就寝了?”沈确压低声音询问府内下人。“回世子的话,是,沈侯爷自您出征这半载来,夜夜早寝。”
沈确听完,将步子迈得大了些,向内院走去。一行人噤声,像是怕扰了沈老侯爷歇息。才至门廊,便有个黑黢黢地人影窜出来。
“保护世子。”随从立即上前,却被沈确先行一步挡住。
“沈侯爷,好玩吗。”清清冷冷的调子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地反问。
“哟,这不是我的乖孙,快让祖父看看。”沈确身后的随从一惊,这不沈侯爷吗?
“你祖父我今夜早早就寝了,这时辰,都睡了两觉了,这不起床如厕呢。”
“沈某出征半载,却不知这沈府的廊道还新建了如厕的地方啊。”沈府知情人士无人敢语。
沈确眉梢轻佻,单只眼盛着笑,却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那许是我梦游了。刚醒,这便回去。”沈侯爷作势拐弯,趁机遛回了自个屋内。
平日里威严庄肃的沈老侯爷在家却是这般模样。待见着沈侯爷回屋将门彻底合上后,遣散众人。
沈确低声询问府内掌管老侯爷一应事宜的老管家老徐:“祖父头痛的毛病近日来可有好转?”
老徐摆摆头:“大夫说思虑不能过重,得需静心休养,可老侯爷他闲不住,书房一坐便留至夜深。”沈确眸色一沉;“还望您多帮忙看顾,夜里让他早早歇息,便说是我吩咐的。”
沈确只留了其侍卫季州于书房议事。“世子您前脚刚回京,明后日太子与南贤王便都要设宴,一个寿宴一个赏花宴,这不两个司马昭吗?”季州在案桌旁来回踱步。
“春日好时节,人有雅兴,实属春日之过。”沈确提笔不知在写甚。
季州被这无厘头的话愈发的摸不着头脑。沈确将写好的折子递给他,苍遒俊逸的两个字“请帖”。
“只许州官设宴,不许我们设吗?我们也设,定期于明日。赏花祝寿既然都有了,那我们便以酒助兴,同庆春日之乐。”
季州将信将疑,耷拉嘴角,难掩疑惑:“能成?”
翌日,时为青陆,序属芳辰。芳菲初开,万物扶青。香须引蝶,翩跹与露。果真是个值得一歇手头琐事,赏尽昭光流霞的好时节。
铜兽衔环未启,金鸡初报晨光,沈府的拜帖已递遍九衢。
簪缨贵胄启朱门见青衫小厮垂手,诗礼名门开竹牖接红翎信使躬身。
无论是钟鼎之家,乌衣门第,书香望族,大大小小的官,管它东边南边的人,纵是相隔五道街,卯时三刻俱闻得沈将军归朝首宴——昨夜星轺方卸甲,今朝玉醴已温炉。
东宫南贤王府自也是不落。东宫鸾舆欲动,南贤王府朱轮已转。
“闻说沈将军今朝开琼筵,诸君可往?”“辽东血战方歇,圣眷正浓,储君贤王俱往,怎敢不奉巾栉?”
满座摆手,颔首,倒似被人抵着脖颈踏进这将军府的,还怕污了那青底皂靴。
实则沈府门前早碾出半尺深辙痕,寅时三刻便有素幔小轿钻开晨雾。
檀木匣里塞着和田血玉雕的卧虎镇纸,沉香盒中藏着前朝宣纸残卷,倒比些高门大户纳征下聘还要热闹。
“东宫与贤王府刚有点风声,六部官员便似惊了巢的雀,着急地来点卯。”季州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比血战讨伐都难应付。”
话音未落,屋檐下风铃又响,惊起满树只只。
沈确倚在一旁,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杯盏,眸中映着满地错金镶宝的贺礼,轻轻敲打,眉目含笑:“都来了便好。”
“沈大将军既要充当户部尚书,下官岂敢不奉鱼符?”
忽闻琅琅玉声,户部侍郎晏无咎盈风而来,腰间玉牌腰挂随风荡漾,依稀还是当年翻墙逃学的少年模样。还是拉着沈确一同逃的学。
“倒是比上学积极。”沈确仍靠着,微微起身,眸中半分戏谑未藏。昔日好友时隔半载见面,也不见生疏。
“哟,这不晏侍郎吗。可算来了个不用打官腔的人了。”季州得见来人,如临大赦。
晏无咎莞尔,反手抛过鎏金错银的册簿,随意一翻:“原该在宣武门候着沈大将军凯旋,转念想起崇明十二年新科状元跨马游街。”他忽地倾身抽出沈确腰间悬着的玉牌,“若教我这旧年解元抢了风头,岂不辜负青石大街三百丈红绸?”
沈确偏头轻笑,也不打岔,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浪荡无状,季州也对晏无咎这不着边际的性子早见怪不怪。
“那今日还亏得晏侍郎光顾,不然可得,门可罗雀。”沈确怕他给自己搭的台太高,下不来,顺着夸他。
“那是。”晏无咎见好就收。
外面逐渐热闹起来,赴宴的官员接踵而至。
时辰合,宾客至,琼筵开。府内,流觞曲水,不过水中漂浮的是盏,盛的是酒,不失新奇。
曲涧潺湲处铺开翡翠玉带。五光十色的琉璃盏乘清波而下,杏酪浮光里载着竹叶青的碧影,松醪酒的琥珀,屠苏药的绛霞,随水纹漾开,丝丝璨然。
待最上边身着绛纱袍上的那位郎君择盏而品,抬手示礼后,统领都督方掬起菖蒲酒盏,青衫文士钓取松醪玉杯,满座衣锦服华袍影倒映春水。
最上边水中的蹙金绣龙若隐若现,随之对坐的五色云纹流转如虹。那便是东宫南贤王府的两位,太子谢进亭,南贤王谢送绎。沈确居中而席,举杯邀众人:“今众人聚,以酒助兴,共敬春色。”
太子与南贤王笑着各饮了一盏。
继而,文人儒家诗赋对,将领统帅把酒欢。
与少时一样,几盏过后,红晕便悄然上脸,漫至眼廓,微眯双眸,笑意淡然,似置身事外,凝滞于一处,让人晃了眼。
暮色潋滟,与郎君风姿相映成趣。
然与少时不同,昔日稚气已脱,半边侧脸浸于暮色之中,睫下阴影如寂水般沉静清明,虽身处热闹,却似游离其外。
无论是何人与之碰杯,浅尝辄止亦或是一饮而尽,觥筹交错间,酒水洇出淡淡唇色,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明着地溜须拍马歌功颂德,暗地里投其所好曲意逢迎,沈确来者不拒,悉数尽收。倒是让人捉不清,摸不透。
“竟不知沈将军这般好酒量。”太子抬眼望见院墙上攀附的槐花,侧目观沈确神色,缓声道:“沈府的槐花开得正盛,若入酒中,必是回甘清甜。”
沈确漆黑瞳中忽见波澜,但随即消散。
谏议大夫王庆邻端坐一旁,接口道:“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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