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悦抖了抖手机，发现老妖这玩意儿是真的打算装死了，也罢。
她拿勺子去舀豆腐羹，才发现里边还有牛肉粒，就挺荤素搭配。
抓了一大把香菜进去尝了一口，挺好喝，有点精简版西湖牛肉羹的感觉。
“还行吗？”对面，此礼坐下，将自己的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他拿起高脚杯先喝了一口水，而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豆腐羹。
班悦想，白水怎么就不配装高脚杯了？这不是挺和谐的？
“不错哎，”该夸就要夸，班悦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毕竟她自己手艺也不差，但就是说，这做羹食其实淀粉掌握不好很容易结块，此礼确实做得不错，“就是你那碗少了点精华。”
此礼几乎是下意识地端了碗。
还没来得及去抓香菜的手顿了一下，班悦：“你刚刚是不是往后挪了一点？”
“没有。”
“骗人，你碗都离桌了！”
对面的碗重新摆了下来扶住，此礼：“习惯。”
班悦将手里的菜往碗里又撒了一遍：“香菜这么宝贝的东西，你真不吃？”
“我就……无福消受了。”他说，慢条斯理喝自己碗里的羹，见她没使坏，似乎才放了心。
班悦开始反思，她是那种逼人吃东西的恶魔吗？
很显然，有这个倾向。
毕竟，刚刚他慢一秒，她的手都要伸过去抖一抖了。
嗨呀，晚了一步。
剩下的菜色虽然跟班悦想象里的烹饪搭配不很契合，却也可口。
班悦边吃边问：“剩下的菜怎么办啊？”
满脸写着你明天来不来做的问号。
此礼自然明白，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是瞧着她吃：“接着做完。”
“可是剩下的菜不好拼凑了啊，还是得再补点其他的配菜什么的。”班悦说，“你觉得呢？”
“有道理。”
班悦拣了土豆丝继续：“所以，你家真的没有冰箱？”
嗯？
此礼想起来之前超市的话：“有个台面式的小冰箱，摆点饮料。”
班悦哦了一声，挑了一筷子鸡蛋：“那你之前不在家开火啊？”
此礼有些听出矛头来，如实回答：“学校有宿舍，也有食堂。”
“也是，大学是方便。”挑不出想吃的菜了，班悦又拣了一块玉米啃，“那你怎么会做饭？留学生必备技能？”
包女士因为上次拍的某人的侧颜反馈，已经消了气回话了，稍微多讲了点与他相关的内容，就是这内容很贫瘠，当然，也不怪她，怪只怪小台阿姨自己可能也了解不多，更别说能给包女士介绍的了。
所以，班悦大概晓得他是德国留的学，那也是离婚后小台阿姨与儿子待一起最久的三年了吧。用包女士的话说，小台阿姨虽然向往自由，却也不是不负责任的，除却每年的联系，据说德国那几年也是接手照顾儿子衣食起居的，不然不会一回国就敢张罗儿子的相亲。搁一般这种情况的，大多孩子都叛逆，哪里会搭理远走高飞的母亲。
还想指手画脚人生大事？分分钟掀你桌子。
咳，这后头一句，只是班悦的个人脾性，不做参考。
一粒一粒吃玉米的女人句句带着心思，此礼明白了过来，他思索了一下：“偶尔改善下伙食还可以，要说锻炼厨艺，不至于。”
“哦。”班悦啃完了小半截玉米，张张手发现没什么可以吃的了，揪了抽纸擦手。
对面却是轻轻勾唇。
班悦瞅他：“笑什么！？”
“姐姐，”他将卷起半截袖管的胳膊摆在桌面上，稍稍倾身，“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之前就曾为了哪个其他的小姐姐洗手作羹汤？”
“……”真厌啊，班悦心想，这梗过不去了是吧，虽然她确实是有为了这个探听的意思，“不然呢？冰箱都没有的家伙怎么就能随手做菜啊？”
桌上被扣着的手机推过来，当着她的面被划开，点进某后台运行短视频。
页面刚好停留在一张叫人垂涎欲滴的封面。
“自从我学会了做豆腐，老公对我欲罢不能……”
“嗝！”班悦伸手掐掉屏幕，魔音贯耳，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毫无淑女可言的饱嗝也丝毫不显得尴尬了，“短视频真是中国人的福音啊，是吧？哈哈哈~”
难得，男人还表示了认可：“确实。”
解救她的是一通电话，刚刚被掐灭的手机开始在桌上嗡嗡蹦跶。
屏幕上标注的是秦院长，应该是学校来的。
所以班悦很女主人地起身：“你先忙，我收拾。”
假期来电话，还是院长级别的，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看看，她多懂事。
给了他一个别拘谨的眼神，班悦端了桌子上的盘子就撤。
此礼倒是没有立刻接电话，直到她关了厨房门扭头，才瞧见他将手机贴近了耳朵。
厨房里其实已经被收拾过了，没有刚做过菜的痕迹。
班悦的事情不多，就这几个盘子碗，不过她洗得磨蹭。
不等她洗完，厨房门被敲了敲，是此礼探进脑袋：“有个应酬得去一下，你……”
“我就不去了，得补觉。”班悦接话，“记得帮我跟你领导问好哦！有机会我再去学校当面拜访~”
你好好休息这几个字，便就憋了回去。
此礼噎了一下，觉得面前人的身份适应得实在是很良好。
虽然男朋友这个标签，他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当真被她贴上。
毕竟狐狸是狐狸，怎么能平常看待呢。
试一试。
培养下感情。
离男朋友，仿佛还有一点距离。
此礼坐上出租车，闭眼假寐了一会，兀自无奈，复又睁眼开了一点窗户。
秋风其实还是带熏，今年的秋季比往年来得更缓慢了些。
嗡——嗡——嗡。
男人微微靠后，关上窗户接了电话。
另一头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却有些急躁：“你到了没？”
“路上了。”
“那行，我门口等你。”
“嗯。”准备挂掉，此礼突然想起来什么，“哎，老郜，今天还有谁？”
“不知道啊，”老郜，“我今天刚回w市，也是才接到老爷子的电话。”
秦老院长前年已经从w大退休了，不过在校期间对于自己的学生们一直照顾有加。
所以作为得意门生的此礼和郜荇自然不会拒绝老爷子的邀请。
老爷子无儿无女，心态顽童，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他都爱去凑凑热闹。
比起导师这个角色，老爷子有时候更像个忘年交。
做项目的时候学生喊他老秦，倒是少有叫他教授或者老板。
相处起来也是随和极了，什么话题都能跟他们聊。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更不是老爷子的生辰，甚至是刚刚才打电话来问此礼在不在w市，临时到他实在没想到原因。
酒店门口，此礼刚下车就听着喇叭声，他循声过去，瞧见从车上下来的郜荇。
郜荇身量跟他差不多，伸手就拍了拍他肩膀：“呦，现在改绿色出行了？”
“方便，”此礼看他一眼，“老爷子爱酒，不陪一个说不过去吧。”
又瞥见他身后的车：“我建议你提前找个代驾。”
“完了，还真忘了，”郜荇摇头，“走走走，先上去，别叫老爷子等久。”
包厢在三楼岁月静好厅，不过听着喧闹声倒是一点也不安静。
一推门，里头人已经在推杯换盏。
秦老爷子坐在圆桌后边，脸上红润润的：“呦，来喽。”
郜荇过去揽住小老头的肩膀：“不是，老秦你这不合适吧？我今天要是不在w市呢？你也召集得太没谱了。”
“这就是你俩不懂事了。”有人开了口，“老秦国庆前就发了朋友圈，说今天请客，你看我们不就按时来的？”
有一人拱火：“可不是，要不说还是你俩大忙人呢！要不是刚刚我们要老爷子打电话，你俩可就真错过了！”
此礼也走过去：“老秦，不诚心啊，你知道我不看朋友圈的。”
老秦喝得有点多了，脸色上头，摆摆手：“哎~~这聚餐，图开心，啊，就图开心，你们年轻人节假日啊，是最忙的，是不是，能来就来嘛，我不强求。”
“行，我俩自罚三杯。”郜荇拎了杯子，“呦呵，今个怎么换红酒了？”
“老了，改改口嘛。”老秦仰头笑。
这宴席快到尾声的时候，老秦的电话响起，老年机的巨大音浪冲击实在不一般，大家纷纷停下，老秦还在谈论最近新看的论文，有些激动，点点此礼：“你接一下。”
此礼也习惯了，老秦高谈阔论的时候都是懒得接电话的，为免错过什么，他还是点了免提。
“秦教授，我在门口了，是岁月静好厅对吗？”
此礼刚要开口，就听老秦应声：“对对对！进来进来！”
一众学生纷纷都沉默下来，无他，只因为老秦的女学生缘实在很差，当初是被大家戏谑为方丈的存在，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分到手的学生都是毛头小子，他们组说是和尚庙也不为过。
乍一听见是女生，还喊的教授，谁能不好奇。
不多时，门被推开，服务员领着一人进来。
此礼看了一眼，有点熟悉，然后就觉眼前一晃，是郜荇拿了杯子坐下。
他忽然想起来。
老秦适时猛地一拍此礼：“快去安排小林坐下，别叫人站着。”
有些意外，不过这话从老秦口里冒出来，此礼隐约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还是旁人笑道：“老秦，这是想牵红线？”
“都是年轻人，认识认识嘛！”老秦唬道，这才又对女孩子说，“你别介意，我这些学生啊，口不择言，啊，口不择言，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倒是那女孩子也丝毫不拘谨，她笑了笑道，“大家好，我是秦教授的邻居，过来给教授送东西的。”
罢了，她却是板着脸看向老秦，也没理会刚刚郜荇一脚推过去的椅子：“教授，我就不坐了，出来说？”
“好好好！”老秦一改喝酒的劲儿，赶紧跟着出去。
此礼想笑，被郜荇瞪了一眼。
“你不觉得，老秦挺怕这个小林的？”他道，“比在我们面前，乖多了。”
郜荇却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老秦回来，那女孩却没有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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