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冲淡一切吗?
可眼前这雾莲亭处处皆留着夕雾胤的痕迹......桑诸认为这是唯一能够证明,那个女人曾真实存在过的地方,故而将此院落设为禁地。
可他忘了,没有夕雾胤的苍凉之地,不过死物,反倒他面前的夕凰,他们的女儿才是那个女人留下最真实的存在,亦是最珍贵的念想。
待桑诸离开雾莲亭,她席坐而下,垂下的凤眸深沉而遥远,纤纤细手灵活地拨动琴弦,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
琴声如箭羽,带着磅薄之势,浑厚余音似月华般,淌进那个偷藏于屋檐之上的闫阿在心中。
可惜了,桑家五姑娘从不会抚琴......
圣光学院,
厉正桀的私人修术场,他正闭目修习,周身雷电环绕着,手掌呈上下相对,中间是圆润球状的白色波光,强光由弱到强递增着,夕凰如约而至,蹲在一旁观摩着他并未打搅。
顷刻,她便有模有样学着他的动作盘坐吸纳,时间一分一秒迅速流逝着,她额间细汗微冒,手中光球从不起眼的芝麻大小变成樱桃大小,发出的波光是清透的紫红色。
一种很诡异邪恶的颜色。
收起小有成就的术法,凤眸紧锁厉正桀手中巨大的白色波光,不禁怀疑,她该不会走火入魔了?
双手紧张地贴近全身,并未有不适感产生,松了口气。
恰如其时,厉正桀睁开犀利双眸,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丫头学习能力会如此之强,倏然出现的紫红色波光,与当初魔神降世散发的幽光如出一辙。
端详着她清透风眸,苦涩一笑,知晓有些事情瞒不住了。
“夕凰,你可知你的母亲是何人?”
她记忆回溯,阿娘是修习雷系术法的灵族无疑,但厉正桀既提出疑问,显然阿娘身份并非她所想的简单。
眼神变得坚毅,一字一句道:
“还望如实告知。”
厉正桀将视线缓缓地从她身上移走,渐而投望远方,露出与他极不适配的笑颜,仿若看见了什么......
停顿片刻,淡然说起他记忆中的夕雾胤。
追溯至万年前,灵神大陆朝气磅礴,万物之精华皆为滋养,与世无争,无忧无灾。
夕雾胤是当时统领整个灵族的神君,受众生追崇,尊优爱戴,为了灵神大陆她一直未嫁人妻,爱民如子,在她的羽翼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千年前,遇见了那个来自魔族的稚子,小小年纪身上便有股深沉厚重的气概,尤其那双眼睛充满了隐忍和坚毅,惹人怜惜。
他惨遭苍炎大陆众武学修士围剿,无意闯入密林之谷,神君不忍将其救下,也由此结下恶果。
人族众口悠悠前来讨要说法,只因灵族向来中立,绝不参与斗争,是签下过许诺书的,现下打破原有规矩,护下这巨龙魔域的下一任魔君,被构陷与魔族同流合污。
夕雾胤震惊,神眸低垂,看向身边的小不点,恍然知晓他乃魔君之子,可惜为时已晚,再者,就算知晓,恐怕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只是会选择一条更为妥善的路。
她的善良让灵神大陆无忧地过了上万年的恬静生活,灵族众人自是坚定不移站在她的身后,无论她想要做什么……
夕雾胤心中明白,也正是因为她的善良,会让自己守护万年的家陷入无止境的战乱之中,她当下做出了两全其美的决定。
当然,这个两全其美中并不包含她自己。
“所谓的正道,就是是非不分,赶尽杀绝吗?”
“他……还是个孩子。”
她依然决然牵起魔君之子的小手,用灵识唤出影犽九离雪鹰,银翼一挥,她与灵族之间生出一道再难跨越的鸿沟,立下誓言。
从今往后,夕雾胤灵神大陆统领之位交予舍妹,与灵族再无瓜葛,愿孤身一人仗天涯,笑傲苍穹。
自此消失于密林之谷,任灵族人拼命呐喊,无望挽留,他们知晓,夕雾胤是在言说,救下魔族之子乃她一意孤行,同灵神大陆无关,将他们摘得干干净净。
不久后,魔君闭关之事不慎外传,苍炎大陆趁机派出数名高手,率兵攻打巨龙魔域,魔族将士伤亡惨重,为护下子女,魔君不惜遭受反噬,强行出关,几乎耗尽全部精力。
看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以及襁褓中的女儿,无奈阖眸,抱有侥幸心理,命魔兽传信消失已久的夕雾胤,望其能护下孩子。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她一袭白衣飘飘,出尘脱俗从天而至,战况惨烈到令其不敢置信,倏然运用术法为魔君疗伤。
怎奈无果,他一口鲜血喷涌,溅了一脸的血。
夕雾胤看着那个强忍泪水,紧紧抱着襁褓妹妹的无助身影,环绕遍地的尸首,血光四溢,一双猩红眼眸望向众人。
她彷徨了……
“何为正道?何为邪道?今日不过因为你们打赢了,才敢称为正道!”
夕雾胤鸣着不平,周身通白色雷电交加,波光强大到将其整个包裹,闪烁着刺眼光芒,使得众人睁不开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留有一分余地,未害一人性命。
奈何双手终难敌万拳,影犽九离于灵识现身,助她一臂之力,亦受伤愤嚎……
艰难之际,魔君凭着最后一丝力气,从夕雾胤背后出手,将毕生修为尽数传入她的体内,自己却回天乏术。
夕雾胤一声划破天际的吼叫,撕裂般疼痛割裂全身肌肤,毕竟他们二人所修习术法全然相克,魔族的暗黑术肆意乱钻着,滚烫的灼烧感几乎让她炸裂开来。
苍炎大陆众人被眼前景象惊到口目结舌,合力施展气流之源,目标明确,冲击腾于空中十分痛苦的夕雾胤,猛烈抨击着,一下一下……
倏忽,气流被更大力量压制受到分散,紫红色雷电夺体而出,争先恐后如万千流星陨落,但凡击中定化为灰烬。
她乌黑青丝泛出淡淡的紫,双眼猩红,唇色嗜血,额间多出一朵黑红罂粟,本身无罪,却预示着贪婪放纵,宛若修罗降世。
缓缓双手合十,继而交叉形成巨大屏障,为众人挡下一道道致命之击,化魔依善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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