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我成替身了?】
整整两月,三路联军势如破竹,魔族在南境的据点接连失守,被侵占的疆域已收复小半。
战报传回魔界时正是深夜,远处血月悬空,将蜿蜒的冥河染成暗红,河面上幽冥鬼火漂浮不定。黑曜石筑成的宫殿里,熔岩在沟壑中静静流淌,廊柱上雕刻着扭曲的魔纹于阴影中无声蠕动,变幻着各种狰狞模样。
议事大殿内,青铜灯盏中魔火跳跃,将众人面容映照得阴晴不定。
“若非有人在集结之日擅自妄动,仙界枢机大阵此刻早已化为废墟,何来今日之祸?还能予他们卷土重来之机?”
荼姬的声音淬着寒意,字字如冰刺向对面。
皇子幽羁慵懒地陷在玄铁王座上,指尖悠然把玩着一颗骷髅:"皇姐何必动怒?不过暂丢了几座无关紧要的城池。"
他慢条斯理牵起嘴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知皇姐争功心切,记恨我那日未能助你直取仙都。”
“可即便那日攻占仙都,以你那点胃口,又真能吞得下整个不染仙境?”
“所以,又何必在此演这一出忠勇尽责的戏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幽羁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只需再多些耐心,等‘他们’的‘大阵’功成……届时瓜分不染仙境,不过是弹指之间。此战我族必胜,皇姐又何必拿着区区遣队在这装腔作势、哗众取宠。"
“你!”荼姬博然大怒,“大阵大阵,你真以为‘他们’是真心结盟,若真成就大阵,你怎知他们不会反客为主将我等一并吞并?”
幽羁:“呵,区区妖族,他们敢!”
议事终究不欢而散。
幽羁踏出殿门就对随从嗤道:"不过是个捡来的孤女,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若不是当年靠着几分姿色骗了个愚蠢仙君为她神魂颠倒,如今还在边境衣衫褴褛、与野狗争食!”
“自己偷袭仙都失手,折损兵马,倒有脸来指责本殿?父皇还想立她为皇太女,将我这嫡亲血脉置于何地!真是老迈昏聩……"
“且等着,总有一天要她跪伏于我,明白谁才是这魔域**!”
几步之外,迦绫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收紧。方忆殊却悄然上前,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腕,无声摇头。
“迦绫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低声道。
“公主如今万众瞩目,你我身为副将,万不能给她添乱,让她更加举步维艰。
夜渐深,魔域罕见的细雨悄然而落。
方忆殊独自来到荼姬寝宫后的庭院。
整个满目荒芜的魔界,唯有此处有一小方用仙土精心打理的药田。在结界柔光庇护下,几株仙草甚至绽出细碎白花,在这寸草不生的魔域中倔强绽放着。
“公主。
荼姬正湿漉漉蹲在田埂边,指尖轻抚过一株忘忧草的叶片。动作是与平日杀伐格格不入的温柔。
“忆殊你看,它们生得多好。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声音融在雨里:“同样的种子,落在魔土便枯萎,置于仙土便能恣意盛开……可惜生在何处,从不由它自己选择。
她缓缓起身,裙摆曳过沾染泥泞的田埂,抬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掠至耳后,在朦胧夜雨中回眸一笑:
“若有来生,我也想生在不染仙境。不必背负这万千族人的生死荣辱,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欢真正想要喜欢的人。
"可谁让我今生生在魔域、长在魔域,又对魔皇与魔族众生立下过血誓,只愿我族类不必再世代忍饥受渴,不必永远困守这片贫瘠之地!
“至于剩下的梦幻泡影……
“留待来世吧。
……
不染仙境同样是雨后,战火暂歇的药田,漫溢着草木与湿土的芬芳。
郁如沐也正在俯身照料一株灵植,指尖拂过沾着水珠的叶片,思绪同样飘得很远。
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正面遭遇荼姬,但交锋的皆是她麾下部众,随着战線不断推进,三路联军不日便会兵临赤陨关。
那座不染仙境南部倚靠着绵延赤色山脉,传说乃上古神魔之战时天火坠落所形成的巍峨雄关。
荼姬正坐镇其中。
本以为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之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郁如沐回头:“姜仙君?
他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走向沉默然立于廊下阴影之中那人。
这些日子并肩御敌,纵然姜沉一如既往淡漠寡言、从不与人亲近,但毕竟在战场实力超绝、屡建奇功。郁如沐心底早已将他视作可托付生死的战友。
今日倒是难得,姜沉似乎是特意过来,想……与他交谈。
果然,姜沉目光落在药圃旁一小丛白花上,片刻
后缓缓开口:“如沐仙君,照料,这些花草,很是尽心。”
郁如沐温和一笑:“嗯,其实仙境药草亦通灵性,每株都各有脾性,我平日里揣摩……”
他说一半顿住,因为意识到姜仙君肯定不是来找他闲谈花草。
果然,他停了姜沉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怔怔立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繁复的绣纹。
郁如沐想起上回也是这样。
想听这人说一句话,得非常有耐心。
于是他也像上回一样耐心静候。
半晌。
清风拂过药田,花枝轻颤,姜沉终于动了动苍白的唇。
“听闻……沈仙君,昔日,亦爱花草。”
“尤其偏爱,忘忧草。”
郁如沐微微狐疑。
果然,他还是搞不懂这位姜仙君。
沈仙君?还喜欢忘忧草?这……说的应该是沈枫延师弟?可据他所知,姜沉与沈枫延并不认识,为何突然提及?
虽心存疑惑,郁如沐仍是点了点头:“沈师弟确实钟爱此花。因他喜欢,浮熙宫外那片蓿花仙草甸,便是当年岚泽师兄带着离玄一起为他栽种的。”
又是一段沉默。
郁如沐以为姜沉还有话说,却见他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只留下满园药草花枝在风中轻轻摇曳。
郁如沐:“???”
……
姜沉深知自己是何等荒谬。
内心晦暗之人,自有其晦暗的思绪。明明前几日还在自嘲,他与那沈仙君何等落魄活该。
可经历几个辗转难眠的长夜后,他竟又无法自控地胡思乱想起来:他与那位沈枫延仙君,究竟相似到何种地步?
虽是不同的坎坷,却是相似的年少多舛。
又有如出一辙的性情,相似阴郁孤冷,一模一样的惶惑不安。
甚至连容貌风姿都……
沈枫延很爱穿红衣。
是那种枫藤的灼灼火红。
他是在离玄四岁时入的浮熙宫,又在离玄十四岁时离宫。整整十年,恰好是小离玄从懵懂到青涩,时时追随在兄长岚泽仙君身侧的日子。
因而也当是日日望着这位……俊美不凡、天赋异禀的天才师兄。
再后来,离玄十八岁初至人间界。
说是“一见钟情”,喜欢他的模样,连同那乏善可陈的孤冷性子一并喜欢。
总爱爱笑眯眯地看着他练剑。
为他购置鲜艳的红衣。
加之如今的离玄,除了搜集岚泽仙君的残魂,一直倾尽全力寻找的便是那位沈师兄。
“……”
姜沉知道,这多半又是可悲的臆想。
可万一呢?
念头一起便如跗骨之蛆,接连数日啃噬着他的理智。二十年来,离玄始终不曾踏足人间界看他一眼,却动用所有力量查访沈枫延的下落。甚至此前落入万象魔瞳幻境,心魔所现亦是“沈师兄”的身影。
……
姜沉是被郁如沐银针给扎醒的。
意识回笼时,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亮。
午后的阳光过于猛烈,将空气中无数浮尘照得纤毫毕现,随着喘息,浮沉前仆后继地涌向他的口鼻,填满了喉咙,沉重的窒息感从肺腑深处蔓延而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粗重而徒劳。
感官再次变得诡异而失真,四肢也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动弹不得。唯有神智依旧清醒——就在几个时辰前,在赤陨关的前哨松云河已被血水染成血色。
魔物没有神智,仅凭本能如黑潮涌来。而他手持浮生烬,剑光化作撕裂黑暗的雷霆。
渐渐,粘稠的血肉残骸在脚下堆积成了小山,魔血将玄色衣袍浸得沉重。
终于,当最后一波魔潮在他剑下溃散,地面却突然地动山摇。强烈的失重与眩晕攫住了他,让他踉跄着站立不稳。
偏偏此刻,周遭神迹嗅到献祭的血腥,裂缝渐次张开。
他本能地还想像之前一样,为身后的同袍支起结界,可指尖仙力却如同流沙般消逝。强行催动的黑火艰难地构筑出结界脆弱的穹顶,下一刻,却又似蛛网般裂痕遍布、砰然碎裂。
耳鸣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去怀里找药。
慌乱地摸索那个冰冷的白玉小瓶——那是他数年以前从隐居的鬼医处求来的噬心丹。此药能在瞬息间榨取服用者潜能,燃命以换取短暂的力量巅峰,但药效过后反噬亦如附骨之疽,五内俱焚痛苦不堪。
可他不在乎。
药找到了,他几乎是粗暴地拔开瓶塞便囫囵吞下几丸。
冰凉的丹丸滑入喉咙,带来周身诡异的平静。却就在那刻,郁如沐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因惊怒而拔高,在他被药物放大的听觉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姜仙君,你!”
他痛苦地蹙紧眉,后面的事,便不记得了。
只记得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盘根
错节的怨恨、自厌与阴暗,再次如阴湿藤蔓般缠绕。他几乎是自虐地想:若是早些**就好了。
早点死,就不会生出那些荒谬的念头,将自己处处与沈仙君比较。
他何尝不知,离玄绝非那般不堪之人,会将他视作旁人替身。这么多年,一切不过是他自己心魔作祟,只是他这样满身阴暗的人本就不该被明月照耀。
**,就能彻彻底底,再也不去打扰。
多好。
没有了他,离玄多少……也会感到一丝如释重负吧?
可再度醒来,残存的理智又冰冷地告诉他,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魔族大业未竟,他对于离玄、对于整个不染仙境仍旧有用。没有了他这个必要的战力,离玄肩上的担子只会更重,何来如释重负?
至少。
至少,他要待到不染仙境光复,待到他有望找到兄长魂魄。
在那之前,他要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好好守着。
姜沉垂眸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无声下了决心。却只是微微一动,便感觉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焰焚烧,喉间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极轻的、破碎的闷哼。
虎口又被重重扎了一针。
“你还敢用噬心丹,”郁如沐咬牙,“你自己的身体如何,经脉已尽枯槁,你自己难道不知?求我帮你隐瞒,转头却用这等摧元伐本的剧毒自毁!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兆,我定要告知离玄!”
“别……”
床上的人猛地一颤,从来淡漠的黑瞳竟透出哀求,“他不,在乎,我了。”
“别让他,知道。徒增,烦恼。”
“离玄怎么会不在乎你?”
“他不,在乎的。”
“……”
“我亦不愿,这副狼狈,模样,叫他,可怜……”
郁如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知比师兄弟们愚钝,性子软又容易上当受骗。后来师兄弟们与楚仙君都曾开解过他,劝他莫要太过介入他人因果,当个红尘看客便好。
他也一直在努力想开。
也知道离玄说过情意已尽,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插手此事。
但……
“姜仙君,还有一事我早就想问,人间界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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