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周敬端”与“王明珠”相顾无言。
周敬端一脸尴尬,趁着此时无人看到,想去拉王妃的手,却被对方避开了。
王明珠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周敬端委委屈屈地,小声说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听个曲子,为了你的名声,咱们家里又不能养那个。”
王明珠开口,声音依旧冰冷:“那个,是指什么?”
周敬端畏畏缩缩答道:“琴师。”
王明珠冷笑一声:“哦,原来不是小倌么?”
周敬端见她表情不对,赶紧凑过去把人死死圈进怀里,开始哄人:“我哪里喜欢那种兔儿郎。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威猛的健壮的一拳穿石狮子的,例如我的夫君当今桓王殿下,那叫一个英俊潇洒,帅气逼人......”
王明珠死死压住欲扬起的嘴角,似乎对这番恭维很满意。
被人搂紧怀里不太适应,本来要弹他脑门的手也被按住,挣扎不动索性不挣扎了,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下次出门至少带着丫鬟。你这木头脑袋压根察觉不到危险,这次是华仪的圈套,下回万一有人要你的命呢?”
“我错了。”周敬端认错态度很端正:“我下次注意。”
王明珠挑眉:“还敢有下次?”
“没了没了,以后我上哪儿都带着你去。”
“周敬端”又是一通好哄,揉揉她的脸又拉拉她的手,给她捏肩再捶腿,“王明珠”才肯给他一点好脸色。
两人方才在御书房中,仅对上一个眼神,彼此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周敬端只有一点不解:“你叫我顺着你的话说,可这样做有什么原因吗?”
王明珠道来:“华仪此举所图为何,你可明白?”
周敬端点点头。
王明珠继续道:“沉不住气的人,将要得逞时,便会露出破绽。你我里应外合,将她拿下。”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广德寺门口,又走了一段山路,瞧见石雕牌坊,过此才见三个朱漆大山门,上有桃木牌匾,刻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里便是桓王先前一直提及的广德寺了。
“周敬端”在心里琢磨,寺庙当年重修的时候,王家也给了些面子,这牌匾上似乎还是她爷爷题的字。
住持引着二人前往桓王常来的一处厢房,周敬端要了些笔墨纸砚,两人商量着、凑合着、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和离书一写,略去了画押那一步,是以不能做数。
王明珠见他郑重地将此叠好塞进怀中,忍不住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周敬端放心地拍了拍胸口:“万一华仪突然发难,我也好把她给制住。”
他一顿,继续道:”我也可以用这个来要挟你,让你给我买这买那。”
王明珠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道:“你不要挟我,我也会给你买东西。”
“我的夫君真......你这婆娘,好好在此反省吧!”
周敬端撒娇的话刚一出口,猛然推门冲进来个脸生的小和尚,吓得他下意识拐了个大弯,表情变换迅速,精彩程度碾压话本子。
王明珠挑眉看着他,一拱手道:“妾身一定。”
那小和尚赶忙赔礼道歉,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厢房一眼。
周敬端叮嘱她注意安全,再依依不舍地偷偷向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出厢房后,表情迅速化为冷漠,仔细看,还能瞧出一丝被戴翡翠发冠的难过。
宫里来监督王妃关禁闭的公公见此,谄媚地笑了笑:“王爷不要难过,或许是一场误会呢。”
周敬端不禁掩面:“唉,我心爱的明珠。”
公公的嘴角抽了抽。
桓王一回府,便在后院的桃花树旁瞧见了扭捏作态的华仪郡主。
对方揉着微红的双眼,趁这会儿时间还换了套富有青春气息的鹅黄色长裙,钗环也换了套小清新的款式,整个人看上去又诗情画意,又娇俏可人。
可惜这会儿桓王身子里的人是王明珠,她见此内心波澜不惊,还有些审美疲劳,差点当面打一个哈欠。
华仪郡主风情万种地向桓王飘过来,“周敬端”内心一边抗拒着大喊“你不要过来啊!”,一边表面上冷漠如常。
“端哥哥。”华仪郡主大胆地拉过桓王的手,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周敬端”实在想不起桓王面对华仪时都能有什么反应,只好不苟言笑起来,非常节约空气地来了个:“嗯。”
他有些紧张,生怕华仪看出来端倪。
而华仪郡主似乎习惯了他‘端哥哥’的行为举止,对此也没什么诧异,又旁若无人地抱住他的胳膊,亲昵地将他拉置桃花树下,问:“端哥哥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周敬端心里一紧。
没过多久,华仪郡主便自顾自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周敬端呆呆地,又嗯了一声。
他揣摩了一番此人这会儿叙旧的意思,或许是亲眼见到王明珠尚未消去的守宫砂,她瞬间信心倍儿增,觉得这俩人感情大概没想象中那么好?
接着,华仪郡主就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抬头可怜巴巴道:“端哥哥,你曾答应过哥哥,要照顾我一辈子,这话可还算数?”
周敬端在心里犹豫了片刻。
永明郡王过世时,华仪郡主双亲健在,年纪尚小,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桓王来照顾,可“周敬端”这会儿心里也很忐忑,她又不是真桓王,谁知道他们哥俩好到哪一步。桓王不在京城时,华仪郡主一个外姓人,都敢这么欺负王明珠,或许是桓王往日的纵容,才把她娇惯到这等地步。
照顾一辈子,如何照顾一辈子?最简单的照顾,不就是把她娶回家里摆着吃香喝辣?
不过,迎娶表妹这等事在皇家也不算荒唐。若桓王真有心,早该把华仪郡主娶回来做妃,哪里轮得到她王明珠。
“周敬端”悬着的心稍稍落地,低头对着华仪郡主那张泫然欲泣的俏脸,僵着脖子道:“算数。”
“可妹妹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华仪郡主可怜巴巴地说,此言搭配着她那张足矣混淆视听的漂亮脸蛋,可以令任何一个男人败下阵来。
周敬端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这具身子暂时不是桓王本人的,否则她真说不准那人会不会被策反。
他顺着华仪郡主的话往下说:“如何不好?”
华仪郡主悲切道:“明珠姐姐,许是嫉妒妹妹与端哥哥的亲人关系,平白无故地刁难我,不喝我的敬茶,还时常给我脸色看,闹的宫里宫外人尽皆知。”
周敬端心中不免冷笑,黑的都被她洗成白的了,怕是护城河里的水都能被她夸成温泉吧。
“妹妹不明白,是妹妹哪里做的不好吗?”华仪郡主紧紧抓着周敬端的衣角,埋在他的胸前哭泣:“妹妹分明,没有一丝逾矩,一直敬明珠姐姐为嫂子的呀。”
周敬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棒槌敲晕这个活绿茶,但又猛地想起临走前真桓王对他说的话,要她沉住气,顺着华仪郡主的往下说。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缓住心里的悲愤,淡淡道:“王明珠这个女人,本王从前真是看错她了。”
华仪郡主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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