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寒料峭,庭院里的积雪尚未消融。
“噼啪。”
灯芯爆开一声微响,拔步床两侧的龙凤花烛轻轻摇曳了几下,光影虚浮,将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带着晃动起来。
甄棠按照嬷嬷教的仪态端坐在床上,双膝并拢,脚尖微收,脊背挺直,两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嬷嬷说,只有这般端庄的仪态,宫中数百绣娘花了三个月制成的嫁衣才能穿得好看,才符合她往后的身份。
眼下已经亥时一刻,她已经正襟危坐了三个时辰,连水都未喝一口。
今日是她婚仪,从寅时起便开始忙碌,熬到现在已经十分困倦,正当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忽然听到寝殿雕花小门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秦嬷嬷今早说殿下戌时便会过来,这都过了亥时,怎么还没人来传话。”
“我也不知晓,秦嬷嬷已经去前院询问了,只是殿下如今性子孤冷,不知是不是不愿见王妃。”一人叹了口气。
“听闻王妃是渝州人,过了年节才刚满十六岁,相貌极其出挑,是给殿下冲喜才嫁进王府的,可殿下的病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若是哪日……”
“嘘,噤声!在殿下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浑话!当心传到娘娘耳边扒了你的皮!”那人慌忙将她打断。
门外重归寂静。
甄棠睡意渐渐消散,沉重的盖头遮住大半视线,叠放在膝上的白皙指尖蓦然蜷缩了一下。
三个月前,临近年节还有一个月,她在花厅中与母亲细说自己的决定,今年元夕她要回外祖家的小院子,她自幼在外祖父与外祖母膝下长大,二老分别于三年前过世,她被爹娘接回甄家后小院长久无人居住,挂几盏花灯,也算告慰二老如今在天之灵。
母亲却并未回应,只神思凝重地叹了口气。
当日晚间,父亲便将她喊去了书房,在那里,甄棠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到从京城来的人。
严肃,冰冷,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桩隐在黑暗中的冰雕,手中捏着的纸张上写着她的生辰八字,父亲在一旁卑躬屈膝道:
“绝对保真,我家棠儿的生辰八字和命格一定是娘娘要的,相貌绝对入得了娘娘的眼。”
甄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娘娘”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父亲送到了京城一处别院中,秦嬷嬷正一脸严肃地手持戒尺,将她稍稍松懈的脊背打直:
“您可是娘娘选中,三个月后嫁与翊王殿下为王妃的人,仪态万万不能有失!”
然而直到半个月前秦嬷嬷才告诉甄棠,她的夫君,翊王殿下,是一个身中毒蛊病躯绵延之人。
而她,只因生辰八字与翊王相符,又因父亲祖上与娘娘祖上曾有些许交集,被所谓的娘娘和父亲,送作冲喜。
二月初的寒风冷得刺骨,她穿着凤冠霞帔,顶着盖头,依稀看到她所谓的夫君赤红镶金绣着团龙云纹的衣摆,苍白的指节,还有时不时的低咳声。
只是殿外的声响早已消散,按秦嬷嬷教的婚仪流程,一个时辰前,她的夫君应当送别宾客,来到寝殿,亲手揭开她的盖头,剪下二人一缕发丝,用红线缠绕在一起放在合婚庚帖中,再与她同饮一杯合衾酒。
如此礼成,结为夫妻。
可甄棠等到这般时辰,依旧没有任何人来的迹象。
正当她神思凝重时,寝殿的内门从外推开,甄棠看到一双暗红色的鞋面踏进殿内,转身关上门,疾步走到甄棠身边站定。
秦嬷嬷的嗓音响起:
“老奴方才去前院询问了一番,殿下似乎犯了旧疾,冯太医正在看诊,甄姑娘再耐心等等。”
犯了旧疾?
甄棠想起方才门口两名侍女的悄悄话,她那位殿下的病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突然犯了旧疾,怕是…
“秦嬷嬷,你有看到殿下的具体情形吗,是否严重?”甄棠扣紧指尖,提心吊胆问道。
“老奴并非王府之人,也只能打探到这些,甄姑娘,您今晚与殿下礼成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翊王妃,殿下自幼性子疏离淡漠,如今又带着病,您可千万不要触怒他。”
秦嬷嬷说完,抬手按了按她方才有些松懈的脊背,不急不慢道:
“即便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您远在渝州的母家,甄家曾经也是百年世家,虽如今没落了,可您的父母也辛苦筹谋了二十多年才尽量维持现状,还有您的弟弟、您外祖父和外祖的遗物和灵位。”
言辞之间,暗藏威胁。
甄棠默默噤声,顺着秦嬷嬷的力道重新挺直脊背,安静坐着。
见甄棠不再言语,秦嬷嬷朝她躬了躬身:“甄姑娘既入了王府,满京城都已知晓您是翊王妃,从今往后再便无任何退路,生死都是翊王府的人。”
“老奴话已带到,在外间伺.候,姑娘可随时唤老奴。”秦嬷嬷说完,转身离开。
甄棠眼角余光看着那双暗红色鞋面退出寝殿,门扉轻合,依稀听到几声秦嬷嬷的训斥,似乎将方才两名窃窃私语的侍女赶了出去。
生死都是翊王府的人。
甄棠闭上眼睛,心脏猛地一紧。
三个月前她还在家中无忧无虑,一转眼,却生死都由一个陌生人定夺。
她甚至还没有见过她的夫君,那个翊王一眼。
寝殿内极其安静,甄棠悄悄动了动酸痛的小腿,沉沉的缓了口气。
又过了一刻钟,甄棠渐渐感觉哪里不对劲,这间寝殿安静地密不透风,仿佛有人故意不愿让她听到外面的动静。
“秦嬷嬷?”她朝门外轻声喊道。
无人回应。
甄棠有些奇怪,秦嬷嬷方才说在外间伺.候,眼下却没了动静。
“秦嬷嬷?你在吗?”甄棠稍稍抬高声调。
依旧无人回应。
一阵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秦嬷嬷是奉娘娘之命教导甄棠婚仪流程,直到婚仪结束方能回宫复命,这三个月几乎与甄棠寸步不离,从未有过这种情形。
“有人在外间吗?”甄棠转过头,朝寝殿外问道,盖头边缘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一个侍女推开门走了进来:“秦嬷嬷方才有些内急,去了恭房,王妃吩咐奴婢便是。”
秦嬷嬷已年逾五十,身体机能渐渐衰老,今日又等了许久,受不住去了恭房也是情理之中。
“无事,你先退下吧。”
甄棠屏退了侍女,心中那份不安却仍旧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紧。
寝殿内的时空仿佛已经凝结,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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