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谢无痕恨天恨地,但实际上,他无法彻底恨上任何人。
整桩丑闻里,每个当事人皆是他的至亲。
徐南芝是生养他的母亲!
谢谨则是他的亲叔父,在父亲刚逝世的那几年,他也曾对他多有照顾。
而那个被打胎药药坏脑子的谢二郎,更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这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三个人——三个与他血脉相连之人。
这也是他生来便要面对的“报应”。
亦是他的软肋!
苏荷安慰他:“谢家累世功勋,深沐皇恩,夫君怎扯到报应一说。”
又说:“这不过是婆母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夫君当放宽心,毕竟婆母年纪也大了,毕竟此事也已过去多年。”
过去多年了吗?他的记忆却仍是那样清晰——仍停留在母亲产子后苦苦哀求他的那一晚。
或许不只是他,在旁人眼里此事也并未过去,皇后不就因此威胁过他么!
他看向远处纵横交错的街巷,重重吐了口气。
她仍试图安慰:“今日是夫君生辰,夫君当开开心心的,莫要被旧事所恼。”
他紧了紧臂力,将她拥在身前,道了声“好”。
转而跳开话题:“今夜当真请了戏班子?”
苏荷微微一笑:“难不成贫妾还诓夫君不成。”
他终于眉间舒展:“好,那我便与娘子一道看《白良关》。”
苏荷也乖巧地应了声“好”。
当日谢家人各归各处,生辰宴算是白忙活一场。
戏班子暮时进府,一众人等东望望西瞧瞧,似没想到各处如此冷清,大凡请戏班子搭台唱戏,要么喜,要么丧,这谢府倒是不喜不丧,奇特得很。
戏台就搭在府内的花园中。
夜已黑尽,台上却燃起灯火。
橙色灯火如一只巨大的眼眸,将黑暗撑起一道圆圆的口子,在那道口子里,锣鼓铿锵,伶人轻唱,将一出父子别后相认的剧情演绎得回肠荡气精彩绝伦。
台下,谢无痕与苏荷并排而坐。
看似是在观戏,实则是在追忆。
他忆起父亲驰骋沙场时的飒爽模样。
她忆起爹爹挥动茶壶展露茶艺时的笑脸。
终此一生,他们再无法向人唤出“父亲”或“爹爹”这样的称谓。
看完戏,谢无痕变得极其沉默。
向来索求无度的他今日上榻后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她问:“夫君仍是不开心?”
他答:“我已很开心,多谢娘子。”
“最让夫君开心的是《白良关》吗?”
“不只。”
“还有什么?”
他轻抚她的乌发:“还有……“他迟疑了片刻,终如实道来,“我已将谢家私隐对娘子和盘托出,故尔觉得心头舒坦。”
她抬眸看他,男人面色温柔,一双眸如夜幕下的湖面,清澈而平静。她语带调侃:“如此,也算是夫君对贫妾坦诚相待了。”
他笑了笑:“唯愿娘子也时时与我坦诚相待。”
她兀地胸口一紧,无言以对。
自初次相遇至今,她对他,从未有一刻的坦诚。
她对他,注定只有谎言、欺骗,以及利用。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故作疲惫:“时辰不早了,咱们就寝吧。”
他应了声“好”,抱着她安睡一整晚。
次日,谢无痕早起上值。
忙完公务后唤来吴生:“去给我办两件事。”
“头儿请吩咐。”
“一是去府里将梅子发卖了,二是将这封信送到李泰安手上。”
吴生闻言顿了顿,试探问:“头儿这是……报昨日之仇?”
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以他大理寺少卿的经验,自然能一眼洞穿后宅那些阿杂事,自然也将张倩儿那点诡计看在眼里。
他曾警告过她们的,如今便休怪他无情。
吴生带着人牙子上门带走梅子时,梅子哭得痛彻心扉。
以至跪地乞求:“吴哥,求你饶了我,我这也是无心之失啊。”
吴生面露难色:“不管你有心还是无心,这可都是头儿的命令。”
又说:“梅子姑娘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韩嬷嬷也声泪俱下,对吴生说了一箩筐讨饶的话,但是没用。
吴生拿着印有家主信印的旨令,义无反顾地让人牙子带走了梅子。
梅子哭天抢地,洒下一路的哀嚎声……
徐南芝在一片哭声中晕了过去,事后又是请医官、又是熬汤药,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
她唤了韩嬷嬷的闺名:“兰香,都怪我无能,护不住你们。”
她虽责怪梅子行事失当,却也顾念她是无心之失,最多数落几句、罚一罚月银也就够了。
不成想,这个混账儿子竟要将人发卖。
这惩罚的哪是梅子啊,这惩罚的明明是她这个老母啊。
可是她又能如何,自有了那档子事,在这个家里,在儿子面前,她已是永远落了下风。
韩嬷嬷哽咽回:“老夫人莫要这样说,老奴受不起,梅子她……也是自做自受,罢了,各人有各命。”
李府。
李泰安刚一下值便收到了谢无痕遣人送来的书信。
这个位高权重的女婿从未用书信联络过他,今日算是第一次,李泰安一时难掩喜悦,特意屏退下人一个人看信。
信件内容很简洁:
见字如面,小婿有一事需禀告岳丈,李家新妇张倩儿在待字闺中时便恋慕小婿,几番表白皆被小婿拒绝,但她心有不甘,自小婿成亲后多次挑衅姝丽,如今虽已嫁入李家,却仍是对姝丽不依不饶,三番五次使绊子,致姝丽心烦意乱声誉受损,还望岳丈秉公处置以绝后患,小婿拜谢。
落款为谢无痕。
李泰安瞬间暴怒。
满以为是一封翁婿联络感情的信。
没成想,竟是一封告知家丑的信,他情何以堪。
当初他让儿子娶张家妇进门,乃是为了绵延李谢两家的关系。
如今这个张倩儿不识好歹,竟从中使绊子破坏两家关系,且被使绊子的对象还是自家女儿,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当即唤来何曼云,将信件甩手扔给她:“瞧瞧你的‘好儿媳’。”
何曼云一头雾水,打开信纸细看,看完同样暴怒。
她的暴怒自然不是为了苏荷。
她的暴怒乃是因为她眼里这个已身败名裂的小门小户的女子,竟然对儿子不忠,竟然还恋慕野男人,当真是反了天了。
她咬牙切齿:“老爷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坚持让业儿娶这个女人进门的。”
李泰安冷哼一声:“你该问问你自己,你养的业儿当初为何会沾染上这样的女人。”
何曼云气得再说不出话来,随即转身出屋,快步去往墨香院。
那会儿李建业正躺在屋中薰洋金花。
洋金花的气味略带凉凉的酒香味,令他的肺管倍觉通畅。
如今他的痨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已开始咳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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