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高悬当空,天地好比一座炽热的大窑。
树林里的蝉被热气蒸得发疯似的嚎叫,零星散落着土包和墓碑的西郊坟地显得格外宁静。
此起彼伏的聒噪中,突然加入一道悦耳的铃声。
靠近密林的角落,一座半新不旧的坟包前,一袭黑袍的神婆半垂着眼,手摇铃铛,围着坟堆不疾不徐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墓碑前一男一女半蹲着,就香烛烧起纸钱,香烟、热气氤氲,熏得两人汗如雨下,头发像被水泼湿一般。
片刻后,神婆正对墓碑停下脚步,高举双手两眼紧闭,似是在跟谁隔空交流。
灼热日光直直射下,她稚嫩而诡异的面容一览无遗。脸色惨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眼底青色如浮烟。
神婆倏然睁眼,黑漆漆的眸光幽深了几分,仿似沾染了九泉的寒气,看得朱老汉心底发怵。
她随即盘腿而坐,发出一声古怪而短促的哨音。
只听得草丛传来窸窣的响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
竟是只通体黑色的猫,额头有块白色月亮形状的奇异图案,诡异的紫色瞳仁,仿佛下一秒会射出精光。
饶是青天白日,朱老汉夫妻也吓得跌倒在地,惊恐地抱成一团。
玄猫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迈着优雅的步伐蹲坐在神婆身前,两条前腿直直伸着,好似在认真等待下一个指令。
神婆从袖中取出一叠长条形状的纸,呈扇状展开,伸到玄猫跟前。
玄猫嗅了嗅,毫不犹豫地咬中一张,抬头看向主人。
神婆将它选中的纸抽出,示意朱老汉夫妻上前看一看。
淡黄的纯纸,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神婆将纸在香烛上点燃,很快纸烧成黑色,竟然显出几个字来。
朱老汉紧走几步,怔怔地看着纸上的字,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朱大娘看不懂纸上的字,但她似乎感应到什么,忍不住哭出声。
神婆却在此时竖起食指,示意朱大娘不要激动,她待纸张完全燃尽,挥舞铃铛,绕着坟包跳了一圈才收场。
“安好,勿念。”神婆法事开始后第一次开口,“方才纸上这四个字正是令郎的回应,他在下面一切安好,两位放心。”
朱大娘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儿啊……”
朱老汉扶着老伴,满脸悲戚地默默流泪。
天气炎热,朱大娘哭得脱力险些晕倒,神婆帮朱老汉将她扶到树荫坐下,示意朱老汉喂大娘喝水:“如今得知令郎近况,二位要好生过活才是。”
朱老汉缓过神来,想起方才纸上突现的字迹,对小神婆彻底拜服:“有劳东隅大师。”
他从袖口掏出个钱袋递上,看着依然满脸清爽的神婆感慨:“不愧是大师,我等凡人就遭不住这天气。”
东隅淡笑不语。
“不过,老汉听说做法事,都得选晚上或者天阴的时候,怎么……”他指了指头顶骄阳,满脸疑惑。
“这就是逝者的体贴之处。”东隅将玄猫抱进怀里,感叹道,“生前是骨肉至亲没错,但毕竟人鬼殊途,在阴气重的地方,唯恐伤了生者的寿数和福气,他宁愿让自己受点苦……”
缓过来的朱大娘听到这句话,又哭着扑向墓碑:“我的儿啊……”
东隅上前宽慰:“您别急,方才已经烧了足够多的钱,让他好生静养一段时日就没事了。”
朱老汉好生哄慰一番,两人相互扶持着离去。
眼见二人消失在道路尽头,盘腿端坐为法事最后收尾的神婆,忙手脚并用爬进最近的一片树荫下。
来不及坐定,从腰间抽出水囊猛灌,那水得有一半喂了衣裳。
速速脱去外袍,露出一身利落的短打,她松了松领口,仿佛被瞬间抽走全身骨头,像烂泥一般摊在地上。
待她做完这些,玄猫才将将优雅地踱步到树下。
“黑包,收起你鄙视的小眼神,不然就扣你小鱼干。”东隅闭上眼,舒服地叹出一口长气,“再让我缓缓。”
别看面上清凉无汗,其实她热得快爆炸了,身体跟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亏得黑袍不显。
“喵!”一听小鱼干被扣,玄猫将屁股对准主人的脸,伏地休息。
一人一猫就这么睡倒在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东隅打着寒颤醒来。
天色骤变,乌云翻涌如泼洒的墨汁,仿佛要将整个坟地吞噬。
狂风呼啸,漫天尘土中,荒树野草剧烈摇晃,仿佛地狱中无数痛苦哀嚎的魂灵。
东隅肝胆俱裂。
她已彻底清醒,呼吸沉重而急促,牙齿也控制不住地打颤,额头的汗水如同小溪流淌而下,濡湿了鬓侧的头发。
“喵!”
玄猫连吼带爬地蹿进东隅怀里,成功将忘记动弹的她唤醒。
她一手抓包袱,一手抱玄猫,朝城门的方向撒腿狂奔。
东隅怕鬼。
她做神婆,可以在大白天装神弄鬼,糊弄雇主。
但她骗不了自己,因为鬼常在阴气深重时找上她,而她也真能看到鬼。
闷头跑进大路,见到前方三三两两的人,东隅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承天门已经敲响暮鼓,宵禁在即。
东隅脚下不敢松懈,心头大惊,莫不是身体又变弱了?她居然在坟地睡了两个多时辰。
天空阴沉,乌云越聚越密。
东隅进城后,马不停蹄地往大安坊的坊门跑去。
临近宵禁,四下近乎无人,她总觉得身后有嘚嘚的马蹄声。
她紧了紧怀中的包袱和玄猫,跑得两耳生风,将将跑入主道。
突然,她听得急促“吁”的一声,一阵嘶鸣骤起,她感觉到一阵热热的鼻息喷上脸,便失去知觉。
她的身体上方,悬着一对高抬的马蹄。
车夫身体后仰,紧急勒住缰绳,钉了马掌的铁蹄往一旁狠狠踏下,险险避开瘫倒在正前方的人。
“墨言?”车厢里懒散的磁性嗓音透出一丝不耐。
车夫低声朝车厢道:“三郎,不是刺客,有人突然冲出来惊着马,不知撞没撞上,我下去看看。”
墨言见倒在马前的竟是名女子,小声嘀咕:“谁家小娘子这个时辰还在外面跑啊。”
跑得这么急,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似的,他朝女子来的方向警惕地扫了几眼。
“三郎,是个小娘子,倒是没流血,只是不知其他地方伤着没,我也不好查看,要不带回去请大夫瞧瞧?”
车厢内半响没动静,墨言心知郎君此刻心情不好,但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他挂起车帘,隔着袖子把小娘子抱进车里。
头磕到木板,东隅就醒了,倒是不痛,她摸着身下柔软的绒毯,鼻间满是好闻的香味,心内一阵恍惚,方才她好像差点跟匹马撞上。
她摸了摸怀里,玄猫跟包袱都不见了,没事,包袱丢了就丢了,黑包应该可以自己回家……
“小娘子醒了?”墨言看到她的动作。
东隅身体一僵,忘了隐藏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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