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侠几个人,看着凤君拧眉蹙额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成人之礼而紧张,是既期待又兼之不安了,便七嘴八舌地向他描述起其中的荣耀来。
寻常人家为儿女举办的成人礼尚且隆重,皇室的排场就更是不必多说了。从奉先殿净手焚香、祭拜祖先说起,说到了宗室诵读祝词,长辈赐福,解发束冠,六宫合宴……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太皇太后为凤君加冠,还是皇帝会亲手来给正君束发……
赵煜听几个人越说越憧憬,脸色却是越听越沉,知道他们嘴里再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干脆沉声将几人的话打断了。
他到底还是对这个地方了解得太浅、太少,以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煜勉强压着脾气,匆匆地用了午膳,立即又回到了桌案前。宫侍早已明白,凤君看书时不喜欢旁人打扰,于是先斟满了茶水,就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轻易不敢发出声响。
人丁旺,则国家昌。而人口少,田地大半就会荒。田地荒了,产不出足够的粮食,百姓难以存活,就会揭竿而起,扰乱朝纲。
赵煜不解,为了促进生育,梁朝曾推行“胎养令”,取消人头税,采取鼓励寡妇再嫁等种种举措。怎么到了此地,凤君还要把身体留到成人之夜?
他翻来一本地理志,知道这件事的缘由还需到记述人口政策的书里去找。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原来本朝太祖皇帝初建燕朝时,天下正经历了十余载的战乱,世道艰难,人口凋零。在太祖执政的期间,也的确是为了稳固朝局、重振国力,朝廷政策上积极倡导民间多生多育,并给予相应的奖赏。而底层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为求生计,也往往倾向于将男童卖与大户人家,换取钱财,或者早早嫁出,减轻家中负担。不少男孩十三四岁便已成婚。
只是十三四岁的男孩身体还未长成,又从小饿得面黄肌瘦,羸弱不堪,早婚早孕的结果大多都是难产,一尸两命。
赵煜看到此处,也大概推测出来了结果。幼女生产、母子俱殁的情况在梁朝并不稀奇,往前数几个朝代,更是屡见不鲜。
但活下来的人总比死的多,等活下来的儿童长成,有了力气开垦荒田,代代下去,日子也就渐渐不再拮据。那句曾被民间戏谑成童谣“早婚早死,晚婚嘲死,不婚饿死”的景象,也就渐渐成了过往云烟了。
只是燕朝的太宗皇帝临朝后,见此症状,却是降下了旨意。规定无论男女,须年满十六岁方能算作成人,才能自由嫁娶,在官府登记入册。
是以,在朝廷这种的政策之下,尽管仍有不少年幼的男儿早早结婚生子,但相较于开国之初,这种情况已然改善了不少,幼儿少年锐减之势不再。
赵煜读完了这一节的地理志,深深呼吸了一口,放下了书。知道贫民尚且多数十六七岁才成婚,上层贵族的嫁娶就只会更晚。
他往前数了数,算下来,这具身体还是燕朝第一位不满十六便与皇帝成婚的凤君。
皇帝刚十六岁成人就迫不及待娶了正君,还是一向忌惮的赵氏,总不可能是因为喜欢,赵煜冷笑一声。
梁朝时期也有皇帝即位时年岁尚小,待大婚或及冠之后才真正掌握了亲政大权的。想来对方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算计的是这具身体,要承受这一切的却是自己,赵煜心中很难不恼怒。脑海中甚至有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知道以这具身体目前的势力,足不足够在四个月以内悄无声息地让皇帝瘫痪不举,或是直接含笑九泉?
但终究是面上一哂,痴心妄想罢了。一个连凤印都没能握在手里的人,要怎么杀死皇帝?叫宫侍几人一齐使力,把人活活勒死吗?
赵煜无言静坐半天,等茶都凉透了,才渐渐松开了紧攥一起的拳头,不再异想天开。他才刚到此地一天,不知道生气厌恶了多少回了。
往日心情不好时,杀几个贪官污吏抄其家产,便也勉强开颜。一朝举步维艰,倒真想不起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哪怕凤君在理论上拥有处置六宫、参赞朝政的权力,但眼下实际上,他可没那资本去和太皇太后打擂台。
赵煜手边堆了一摞又一摞的书,从午膳看到晚膳,又从清早看到晚间。宫侍不知道主人要这么多书做什么,几日来来回回往文渊阁跑,鞋底都磨薄了。
有大把时间梳理书籍、整理情况,也算是目前无所事事的唯一好处。赵煜看书先不会急于深读,只是粗略扫一遍,记下来哪些是值得琢磨的,等需要了再找出来,常常几本书几个事件一起佐证一个想法。
待读罢《通典》《宫闱礼制考》《大燕治典》《宫奴职掌》等一系列典籍后,也才终于知道,像高氏这般手段拙劣之人,究竟是如何登上太君后宝座的。
同样也明白了,皇帝到十七岁的年纪,怎么还是未经人事。
按照燕朝惯例,皇女成年后,会先被赐予两名教养宫侍,负责教导她们房事。
高氏就是先帝燕仁帝的两个教养宫侍之一,也是仁帝宠幸的第一个男人,故虽然出身低微,头脑也不甚清明,却深得先帝的喜爱,一路封君。
后来燕仁帝看中了他的女儿,也当今的皇帝殷洛做皇太女后,更是直接把他封为了凤君。
仁帝体弱多病,子嗣不丰。太皇太后赵氏对于自己女儿的选择,虽然在明面上没有多言,但心底对高氏始终看不上眼。等到仁帝病逝,殷洛十六岁成人之后,便不再安排教养宫侍,唯恐再出一个高氏。甚至连侧君小侍也一并否决了,直接让她挑选了凤君。
赵煜从隐晦处推论出这层因果后,不由想到,难道这具身体入宫封后,除了是因为皇帝要对赵家展示恩宠,还加之皇帝误以为太皇太后先前不让她娶妃,是在为赵家的儿郎做谋算?
赵煜按了按眼睛,心道真是阴差阳错,种种原因加起来,这具身体是注定非要入宫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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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赵煜一直待在凤仪宫中。除了先前杖杀奴才一事,后宫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太皇太后并不严苛,不需要凤君每日早晚请安,照例每月初一、十五和一些节庆的日子前去露个面就已足够。
太皇太后对凤君尚不要求过多,高氏又看赵煜不顺眼,更是几乎一面都不想看他。赵煜拿了这具身体的宫廷日志看后,发现他去长宁宫拜见两次之后,高氏就开口免了他的请安。何况他才刚气过高氏一场,皇帝也不来后宫。
赵煜乐得无事打扰。他虽然逐渐对这个地方有了了解,但对于这具身体的性格和习惯却并不熟悉。
高氏是个蠢人,又与这具身体接触不多,不必担心他会发现什么。而身边的奴婢碍于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人敢质疑他。但太皇太后不同,他权势至此,必定心细如发,心如明镜,赵煜没把握不叫他看出端倪。
赵煜登基后的第一年,身边曾有个近侍太监被绊倒落水后性情大变,由胆小甚微变成了个炮仗,惹得许多太监宫女都暗暗说他是鬼上身了。
赵煜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奴婢之间的权力争斗,那太监不过是被人欺负得有些疯了罢了。但无知者人心惶惶,他身边也不需要留一个这么扛不起事来的奴才,便直接将他打发去照顾太上皇去了,身侧又换了一个机灵的面孔。
人心如此叵测,为了拉人下马,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赵煜真是一个其他地方来的魂魄,就难免更会防备三分了。
正月二月二十二日,后宫之中仍旧波澜不兴。这日,皇帝身边的记注官却写下了“燕天启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工曹监兼盐政督办使赵婧呈奏新盐法首期成效:自去岁九月择淮安盐官、东阳亭试行新法,迄今核验盐策十二万石(内旧积八万石,新煮四万石),起解盐赋六千金,广陵均输曹现存待漕官盐五万石。试行县道私鬻盐者较旧岁减什七。皇帝览奏,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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