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剑交给我。”
「长鸣剑山」现任掌门步作人手扶额头,一脸头疼地看向阶下大弟子。
见人不答应,他合上眼长叹一声,又威胁道:“两炷香内,你若不将剑送来,我就将它……”
“重新锁入剑墟。”
叶於年闻言眼皮骤然上抬。
长鸣剑山素有规矩,无论是否本门弟子,只要能取得「剑令」,皆可踏入剑墟,在诸多名剑中,挑选愿与之共鸣,并最为称心如意的一柄来定下命契。
去年今日,剑墟内里一目寂黑,孤有一剑为他而鸣。
叶於年入门七年,终于在「试剑大会」上,得到属于他的第一柄,也是唯一一柄剑。
而步作人此时讨要的,正是此剑。
如此来之不易,叶於年当然不能任由其被锁回剑墟。
心下闪过许多从长计议的打算,他无可奈何地先答应下一句“弟子遵命”,便脚下生风地转身离开,发丝迎风而动,看得步作人忙补道:“你把自己拾掇好前不许下山,也……”
话没说完,叶於年就已不见人影。
光是在大殿与他住处间来往都得走上一炷香,时间太紧巴,他没法不火急火燎。
房门在“吱呀”声下被推开,日光倾泻入内,把半空中的细小尘埃照得尤为明显。
叶於年站在门前,猝不及防看见他原本整齐干净的屋舍如遭猈[1]祸,柜子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里头的物件散落在地,乱七八糟成一片。
而最恐怖的是,他原本好好放在玉架上的本命剑不见了踪影,屋内反倒多了个衣冠不整的人。
陌生男人。
那凑出时间把本命剑锁入剑匣才端去大殿的想法轰然倒塌,叶於年惊愕道:
“贼?”
「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2],春秋过后,成汝之真岁,届时,汝可睁眼一观世间」
椿岁作为剑灵,对世间的第一眼,是间朴素至极的木头房子。
当然,这时的他还既没“朴素”的概念,也不知这用木石圈出的一小方天地名为“房子”。只知眼前大多是由杨、杉、楸、杏、柏等常见凡间软木所制的木头桩子切成方,木头板拼木头棍……自上而下、从左到右都散发着陈旧气,除了原本架着他剑身的玉质玩意,没一处能让他喜欢。
初生的剑灵为此哼哼两声,低头看向自己打着赤条的身体。
只见腰腹及四肢呈半透明的雾感,似有流水包裹玉色骨架,细小的灵丝呈叶脉状,往上左胸的剑心处汇去。
他还没正儿八经见过凡人长什么样,但在剑墟时,曾用散逸的灵识将自家剑主摸了个遍,因此大抵知道,凡人是不会像他现在这样赤身裸/体的,而是会找东西把自己罩起来。
椿岁思索着,开始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乱摸。
此处藏了太多他没概念的小玩意,不止是拼成不同形状的木头,还有许多被搅碎又重新铺成片垒作一叠的树皮,以及树皮上那已然干透的松烟黑水……找寻许久,他才翻出了像生灵皮毛一般软能蔽体,且触感和他探向剑主时一样的玩意。
椿岁用鼻尖在其上蹭了蹭,因有先天神通,他立即意识到,这玩意是由“蚕”和“棉”制成的。
翻出来是一回事,怎么往身上罩又是另一回事。
椿岁摆弄了好一阵,都没弄明白前后左右,最后烦了,就开始粗暴地用手脚强行乱穿,好将这蚕棉给“缠绵”到身上,把自个肋骨以下的透明部位给遮住了。
捣腾完,回头一看,四下已成“废墟”,并有一人闯入。
椿岁不懂分辨长相好坏,只会遵从本心揪出“喜欢”的字眼,来对这人进行评价。
眼前人皮肤的颜色比他的深,瞳仁在日光下呈现出过于清浅的蓝,在这满目土兮兮里,恍若夜里孤星。
从被带出剑墟那一刻起,椿岁就与其主定下命契,成就彼此间独一无二的呼应,故而光是一眼,他就明晰,此人是他的剑主。
但又有哪里不太对。
剑主的头发深黑,以发缝为界,左右两侧泾渭分明、各成一派。
左边长发错落及腰,如瀑散落;右边齐整地戛然而止于下巴,活像被利刃拦腰斩断的半颗蘑菇。整体看犹如一道天坎浓缩此间,一步登天又一步落地。
椿岁见状,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他明明记得,他在剑墟摸剑主时,剑主的头发几乎全都长到能及腰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断了一半。
愣神间,他听见剑主说出又清又长的双音[3]:“呲?”
椿岁歪了下脑袋,没明白剑主的意思,于是只愣愣地盯着人看。
与之相对的,他的剑主却不太敢正眼看他。
叶於年说完才发觉,不止是剑,这贼还偷了他去年在试剑大会上穿的衣裳。
样式和他平日穿的不太一样,比较繁复。分明叶於年自个穿着很是端正,可被这贼东一块西一块,前后不分,袖子打着旋地乱穿一气,硬是穿出了浪荡来。
白花花的胸膛没礼义廉耻可言地大敞着,瞬间烫了他的眼,让他的视线不知该如何安放,唯有匆匆挪到乱七八糟的地上。
叶於年尽量稳住气息,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这贼压根不配合他的问话,并且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咩?”
咩什么?
屋子被弄得一团乱,被偷了衣裳,更重要的是,本命剑不翼而飞,佛来了也得生三把火。
叶於年语气不善道:“少装傻。”
“我剑呢?”
贼还是不回话,反倒三两步上前,一把擒住叶於年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放。
叶於年没来得及挣脱,猝不及防间,小麦色的手已经盖在那莹白的胸肌上,映出十分惹眼的色差。
这是……做什么?
过分冰凉的灵质触感有别于常人,令叶於年一慌,下意识屈指,清晰地感觉掌心下的皮肉跳了一下。
然而,即便被如此轻薄,贼不仅没撤开,反倒好奇低头,又往前逼近了几分。
叶於年霎时从失神中惊醒。他慌忙往后退开,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抓着,也没料到这贼居然跟没骨头似的,被他轻轻一带,整个人就跟着踉跄向前,甚至还顺势将另一条胳膊往上抬,最后落定在他肩上。
耳边传来一声笑,像小孩恶作剧得逞时会有的动静。
这会儿并非区区一个掌心了,叶於年整个人都依偎进了贼怀里。
叶於年全身一激灵,刚想挣脱开来,却又倏忽意识到了什么,自个重新贴了上去。被握着的手还扣上了对方的锁骨,左耳紧贴着对方心口。
这贼不仅通体冰凉,还没有心跳。
难不成是妖?可妖按理说也该有心跳的。
叶於年一抬头,脸上没太多表情,唯独双眼不住睁了睁。
从进门到现在,他才真真看清了贼的面容。发色与瞳色不似常人,皆呈水色。虽比他高,五官却不硬朗,反倒明艳惑人。
眸若春光花羞颜,一抹唇红最动怜。叶於年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人,好看到他蓄在喉咙里的重话全飞,只吐出混乱又干巴的一句:“你再美,也不能拿我剑的。”
同时心想,果然是妖吧,一般妖才能好看到这份上。
叶於年又问了一声:“我剑呢?”
“剑还我,别的我可以不计较。”
想了想,他又商量道:“衣服也可送你,但剑无论如何都得还我。”
贼听着叶於年的话,脸上笑意褪去,眸色透露出一点迷茫,又在眉头紧锁间,显现出几分怒意,仰头垂眼,诘责道:“哇咕旦将安关塞欸送昂明因。”
“意咕哇咕当当连安拥,意咕咩呀卜啦息息哇咕啦?”
嗓音似石上清泉,咬字却温软得能酥人骨。
然而,叶於年半个字都没听懂。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听不懂。
其中“将安”这个音,叶於年在记述与符咒相关的古籍中见过,不是胡语妖言,而是上古遗音中“剑”的意思。
叶於年又想起,自己曾遇到过一对双生子,头戴着傩面驱邪时,口中念诵的古传经文也是类似的遗音。
虽皆为汉话,但历经千万年轮转,今音和古音早已改头换面。所以说,这贼并不是在有意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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