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食髓知味,不知餍足,这定律在莫道言身上并没奏效。
佟语非曾悄悄忧虑,若他夜夜来她房中食髓一通,她怕是再难挤出宽裕的时间温书,他却出奇地克制,大多夜晚留在公司或姑姑家,偶然早归,也鲜少在客厅逗留,常独坐书房,左手与右手对弈黑白,或是打上一会儿乒乓球。
只是某些时候,他忽然来了兴致,会喊她去书房跳舞,每当此时,佟语非都会想起史书里那些与臣同享乐舞的君王,眼前人随性地坐在一步之遥的桌前,却偏要独占整场风月,不知作何心态?跳完一曲,他照例要问些舞步的渊源,她认真解释着“斜曳裾时云欲生”的典故,他倾耳恭听状,随后就放她回房间了。
她偶尔会想,是不是那晚的体验对他而言索然无味,他才没那么想多要几次,但这个念头刚冒尖就被掐灭了,正中下怀的事情,何必去深究?况且她又不理亏,眼下考试才是头等大事。
天亮后,还有一个约定等着她。
她约童兆阳来到了溪山县清江湾城,她的家,自己的家。
清江湾城既非城,也无清江环绕,只有四栋破败的筒子楼,且名不副实,没有她初来这里人地两生时,以为的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和多姿多彩的西城地域风貌相交辉映,倒是和部分城中村的结构有几分相像,她和养家的哥哥叶以默已在此蜗居六年。
叶以默年长她五岁,是养父母的儿子,确切地说,是养父叶从海与前女友的非婚生子,关于那位神秘女友,养父只字未提,倒是巷口的邻居大爷曾咂着烟嘴念叨过,说那姑娘啊,眼角生风,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人。
养母赵月清是个豪爽的女人,据邻居大婶说,抱她回叶家的主意正是这位养母的意思,养母不能生育,但太想要个孩子了,尤其是香糯糯的女孩,在那个盛行“多子多福”的年代,被遗弃的女婴不一而足,赵月清本打算精挑细选,却在见到襁褓中的她时瞬间动了心,说小小的她活脱脱是自己的缩小版,娘俩的眼睛多像啊。
叶从海闻言失笑:“这娃娃是双眼皮,你这单眼皮可比不了,不过其他地方倒很像,是你命中注定的女儿,想养就养吧。”
赵月清转嗔为喜:“算你识相。”
她虽先天体弱多病,养父母仍毅然留下了她,不遗余力为她治病,待她如同己出,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抱养原因,在她背后的指指点点始终如影随形,尤其是赵月清生前的那句玩笑话,说当初抱她回来,是给儿子养个小媳妇儿。
旧宅巷弄中,那些带着促狭意味的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曾如拂不去的过堂风,在她周身盘旋不去。
“语非啊,你可是以默的童养媳,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小语非,将来要跟以默钻一个被窝,生好多娃娃呢……”
她那时不过六七岁,哪里懂得什么是一辈子?只是很抗拒周围人嬉笑的目光里,那个模糊又可怕的未来,她扑进叶从海的怀里哭诉:“爸爸,我不要给哥哥做媳妇,我不要生小傻子。”
全然不知这话像生锈的刀,一刀刀砍在养父的心坎,堪比凌迟。
叶从海将她搂在怀里,转头呵斥赵月清:“以后别再提那些话了,语非是她自己,人生由她做主,不会和以默扯上关系。”
赵月清眼眶发红,声音里带着委屈:“那都是以前的玩笑话了,当时我不知道有人在旁边,只是想逗以默开心,那孩子从不笑,只有听到妹妹给他做媳妇才会笑……”
叶从海打断她,语气愈发严厉:“想儿子笑,就让女儿哭,哪有你这么做母亲的?以前怎么了,以前的话不是你说的?女孩子的终身大事能拿来开玩笑?愚昧无知!”
赵月清清抹着泪向她道歉:“对不起啊语非,妈妈知错了,以后不乱说了。”
她虽说了“不碍事”,可赵月清的泪水仍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赵月清仅有小学文化,能当上会计并非自身条件有多优越,而是接了父亲的班,父亲在一次单位火灾中,为抢救集体财产英勇牺牲,英烈子女理应受到优待,在老会计手把手的教导下,养母最终胜任了会计工作。
在单位,赵月清是光荣的英雄后代,可回到家面对叶从海,那份光荣便黯淡了。
叶从海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普通话说得溜,英文更是抑扬顿挫,还博学多才,会写毛笔字,会画山水画,能写让领导拍案叫绝的工作报告,赵月清在他面前始终低一头,两人的文化差距,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动一下就刺得心神不宁。
佟语非长大后才明白,赵月清的眼泪不单是为说错话惹她生气而流,更是因叶从海那几句剜心的话,比鞭子抽在身上还要疼上十倍,而那时的她只会傻乎乎给为养母拭泪,叹叹气道:“妈妈别哭了,我嫁给哥哥还不行吗?”
赵月清笑着哭,哭了又笑:“我们语非只嫁给真心喜欢的人,而且语非很优秀,配得上这世间任何的好男孩,无论是谁,有谁再当你面做长舌妇,你就来告诉妈妈,我去撕烂他们的嘴。”
养父母过世后,她与哥哥相依为命,如今她已认回佟家,改了姓氏,兄妹二人的关系便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同进同出时,还是免不了招惹闲言碎语,但再没有养母叉着腰为她骂人了。房东张文英大婶曾劝她,往后在清江湾,只当没有佟语非这人,只叫叶语非,咬死了是亲兄妹,旁人嚼几天舌根也就散了,这年头穷家破户的,一家子挤一个屋的多了去了,亲兄妹睡一间屋一张床又怎么了?
吓得她忙解释:“婶,我们没睡过一张床。”
和哥哥挤在小屋的那些年,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她都是睡地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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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童兆阳来到家里,推门进屋时,叶以默正坐在窗前的木桌旁刻着娃娃。
哥哥随了养父八分的长相,刚毅又不失温和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直贯而下,下巴略方,中间有道浅沟,像是女娲娘娘精心标的记号。他天生一双巧手,无师自通,仅凭一把刻刀就能让最寻常的木块焕发生命,刀尖飞舞间,那些粗粝的榆木随着木屑簌簌飘落,渐渐显露出眉眼,一个女孩的娇美神态跃然木上。
张婶的货担里,就有叶以默常年刻的各种东西,十二生肖最是紧俏的货品,曾被用来补贴家用。
哥哥的心智虽然停在了孩童阶段,可外表却和普通成年人没什么两样,不认识他的人第一次见面,都以为他的不理人,只是性子傲了些。夜阑人静时,她偶尔会冒出阴暗的念头,如果哥哥不那么像个正常男人,而是纯傻子,或许围绕她的流言蜚语会少很多,但她很快又会为产生这种想法而鄙夷自己,怎能有如此下劣的心思?
在这个世界上,哥哥只有她了。
看到有人进来,叶以默的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手里的刻刀却没停,连个眼风都没扫给跟进来的童兆阳,活像个心高气傲的雕刻大师。
“以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童兆阳对叶以默的“无视”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将带来的东西摆在他身旁,一顶时下最火的太阳帽,一双新款运动鞋,还有盒叶以默小时候爱吃的杏仁饼,并拿起一只木雕的梅花鹿问,“叶大师,能送我吗?”
叶以默听而不闻,手上的刻刀依旧在木料上挥舞着。
童兆阳将木雕揣进兜里:“没说不,我就当你答应了。”
佟语非倒了杯水放在叶以默面前:“别一直刻,喝点水休息会儿,出去走两圈再继续。”
叶以默摇头,表示不渴。
她敲了敲桌面:“水不是等渴了才喝的。再不喝水,我可要把刻刀没收了。”
“喝水……大叶子喝水……身体好……”叶以默叫她小叶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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