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锦江城的夏天才刚冒头,聒噪的蝉鸣声便如炮仗一样突突不停。
天气燥,人也烦。
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半月,杨浥白正在和他妈妈对峙,态度异常坚定。
“说好了,考完立马放我出去!不能补课!不能回老家帮忙!”
少年面容青涩,说话理所应当,“要一起啊,给钱最重要!”
杨浥白浑身朝气,也在此刻浑身男子气概,坚决硬到底,气势不能输。
“是是是,都给你都给你……”
“命要不要?一起拿走?”
杨母一边敷衍一边使劲儿瞪了他一眼。
天天被这活祖宗折磨。
在杨浥白的假期规划里,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跑完一个小山水就心满意足。
再一个星期,和朋友随便跑跑、玩玩,分数这不就等来了。
锦江一中,板上钉钉。
—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又或者说是他想太多。
正所谓:考前是个宝,考后是根草。
日子到了,却是这样的局面:
“一边儿去!别说忽悠你,旅游的钱早给准备好了,随你自己怎么用。”
杨母在饭桌板着脸,一副镇宅凶相。
“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哪有闲工夫陪你。”
“你是大少爷吗,还要人伺候?要不要饭喂你嘴里?”
“来,张嘴……”
“给你一巴掌。”
杨浥白:“??”
阴阳怪气不带停,修为窜到九重天了吧。
好不容易,他找到一个间隙,见杨母喂入一口绿豆角,咀嚼正香,便勇敢质问出一句:“又骗我?”
“会看天气预报吗?出门一趟畜牲都受不了。”
“平时让你买个菜倒杯茶都能哼唧半天,去陪你白晒太阳?想得美!”
“你能耐你就去,四十多度你个大小伙子扛得住就抗,不能扛跌外面算了。”
“……”完蛋,火气更大冒三丈。
这出尔反尔的态度简直是没谁了!
杨浥白不甘心地逼视对方,像个贼人,心说报复!
肯定就在等初中结业怎么折磨我。
他又气又憋,屈辱的心口泛疼,还故作镇定,机智的将目标转移到“钱”上面。
有钱万事得活。
杨浥白在低压气氛里生生吞了口饭团,慢慢弓腰驼背,姿态能多低就多低,十足谄媚的小人物。
争取吧,战斗吧,狂风急扫,少年最勇猛!
……个屁!
“那把钱给我呗。”
他胆子壮到最大,单单酝酿出这么一句轻言细语,蚊子嗡嗡讨人嫌。
临了,不由补充:“我自己去。”
“啃——”
一声沉闷的咳,将杨浥白的目光带走。
始终闷头吃菜的杨父终于抬头,眼珠子精明亮,主动开口说了N句话。
“那个啊,先给你留着了。也不久,数数日子国庆、中秋就要来了,凉快,地方随便挑,我跟你妈陪到底。”
钪哧钪哧……
格外出挑的脆响,两木筷不受控制的滑落,掉到碗里,再砸到桌子上。
一次脆响一次撕裂,他的心要没了!
杨母又搭话:“昨天老李媳妇说她儿子一考完就上补习班了,多勤奋,好像在那什么大院里,你也去瞅瞅,咱们也报个名。”
补习班……?
杨浥白精准捕捉到关键字眼,显然预料到了后事。
一切皆预谋主义。
“是啊,现在学校志愿填完了,你已经比别人多玩了半个多月,在家呆着也无聊,不如去那儿找同学交流交流,问问问题,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正好,今早我联系了那个负责的安主任,说是两天后要重新开设新班,已经给你预留了名额。”
“听到没有!补课去!”
杨浥白无语,更无力反驳。
把我命拿走算了,这儿子真当不起。
要不怎么说水灵灵的夏天,别个香汗是仙女,他臭的就是条臭水沟,和着烂泥,没人愿意碰。
—
所以,中考假期怎么过,当然还得看补课。
这不也是家长最期盼的事,嘴上不说,心里全在琢磨。
好在杨浥白站天真乐观一派,有什么本事不好说,但自愈能力一流。能很快接受现有的现实,绝不垂头丧气,仰头悲怆。
他从小跟他爸妈较劲儿,就是这么娘不疼爹不爱的熬过来的。
转眼两天已过。
杨浥白起的大早,劲头倍足,兴高采烈背着他的空书包,成了第一个报道的人。
虽然进来是坐牢,但也比在家受刑强那么一丢丢。
熟悉的铃声传来,首当而来的是两节很反常态的化学课。
老师戴着银框眼镜,端一杯枸杞菊花茶,慢条斯理的走进教室。
他头不秃,穿着得体,但腿脚、说话都不太利索的模样。看面相,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和蔼近人,年轻斯文。
老规矩,开局的自我介绍和课程介绍占一大半,他姓崔,全名:崔闻学。
人如其名大抵就是这样,看着就有学问。
需要特别点头夸赞的一点,错过了挨个学生上台,社恐人士高兴的私下鼓掌。
接下来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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