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轻装简行,马车换骑行走了三日,便抵达河阳最南端的鹿邑港,又换乘船一路向东行了两日,到达兖州大野东的怀云港渡口,再骑马行了七日穿过兖州,将两千墨云骑暂时留在了封地中,与章麓两人换坐常见的青棚马车,拿着陛下的御令,进入了登州地界。
此时刚入六月,白日的气温极高,但为了安全,几人依旧白日赶路,夜晚投宿,晃晃悠悠的走了四日才看到莱青郡的界碑。
登州土地多临海,百姓多以捕鱼为生,唯莱青郡不临海不临山,多为耕地,且因着境内有济河穿过,是东西漕运的起点,使得这里商业同样发达。
章麓掀开车帘,外面是划分整齐的稻田,一望无际的青麦正迎风摇晃,倒是多山的南方难得一见的平原景色。
马车沿着管道一路向东,从清晨走到傍晚,才看见莱青郡的城楼。
城楼两侧站着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检查着过往行人,百姓纷纷抱紧自己的包袱,诚惶诚恐。有些游商被拦下,货物被翻得乱七八糟,也只能陪着笑脸,敢怒不敢言。
倒是有几辆挂着‘杨’和‘霍’字旗的马车没被阻拦,有几块碎银从车帘中飞出,落在府兵脚下。那些士兵兴高采烈的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继续凶神恶煞的对着老实排队的老百姓。
李鹤霖放下车帘,待马车行至近前,一根长矛拦在了驾车的双竹面前。
“下车!检查!”拦人的士兵抬手就要将赶车的双竹拽下来,却被对方反手一拧,一脚踹飞了出去。
城门士兵见状,瞬间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刀剑直冲着青棚马车,预备进程的百姓纷纷尖叫避让。
今日负责守城的校尉见状,放下酒盏,施施然的走上前来。
他垂眸瞧了一眼右胸凹陷下去,硬生生被踢断肋骨的士兵,便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硬茬。
他呼出一口酒气,抬眼看向依旧坐在车架上的双竹,语气缓和的说道:“前日有官船被劫,这几日戒严,过往人员皆需要盘查,还望配合。”
“竟有匪徒如此胆大妄为,在雨陶郡主的封地打劫官船?”李鹤霖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轻笑一声道:“那本王可得去瞧瞧。”
本王?
校尉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询问,就被一张令牌怼到了脸上。
金黄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圣’字,下面写着四个字:“天子巡狩。”
“这……”
“见金令如见陛下,为何不跪?”车内的李鹤霖问。
那校尉转了转眼珠,道:“这金令本将从未见过,不知是真是假。公子不如先下车,令本将手下的兵先履行了职责。”
“放肆!”一枚生红豆从车帘内飞出,直击校尉额头。后者被击得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枚生红豆紧随而来,集中了他的手腕,打得他又痛又麻。
车内的章麓拿着一只荷包,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捏出一枚又一枚红豆,这些原本是要拿来做相思骰子的,如今反倒便宜了这校尉。思索间,又有几枚红豆被飞快的打了出去,精准的穿过铠甲大腿与小腿之间的缝隙,击中膝盖。
校尉只感到右膝一麻,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马车中传出:“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主人让你吠的时候你再吠,没让你开口就老老实实的趴着。”
“你!”校尉站起身就要拔剑,但双竹比他更快,校尉的剑刚拔出一半,双竹手中的刀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唰唰唰’马车旁,牵着马的萧雷几人同时出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校尉气急败坏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若是敢伤我!我定然要你们碎尸万段!”
“真是好大的口气。”李鹤霖冷笑道:“李啸音平日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她回到登州是戴罪幽禁,不是来布政的。”
“放肆!谁准你们直呼郡主名讳!呃!”一枚嵌着珍珠的金簪从车帘内飞出,直接穿透校尉的喉咙,将他的狂言彻底打断。
鲜红的血液从脖颈的空洞簌簌流出,周围的士兵吓得两股战战,往后退了好几步。
章麓掀开车帘,冷漠的看向跪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校尉,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
“让让!让让!麻烦让一让!”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奋力挤开人群,凑到了士兵身后,扬声道:“淳王殿下!下官登州税务司副使刘叶,奉命前来接您入城!”
这一声打破了僵局,几个胆小的士兵顺势将他让了进来,自己则退到更远的地方。
反正出了事也有这个‘上官’顶着,怎么也怪不到他们这些小兵头上。
刘叶提着衣服下摆,快步上前,停在距离马车三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恭敬道:“淳王殿下,下官刘叶,前日接到圣旨,命臣在此迎候殿下驾临,请殿下随臣移步官署暂歇。”
青棚马车的车门终于被打开,一位身着玄色绣着金麒麟衣袍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几个小兵一看,霎时瞪大了双眼。这人与上头前日分发下来的画像中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没想到竟然是位王爷!
上头为什么让他们严密注意他的行踪?几个脑子灵活的士兵,已然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大业四十七年的□□刘叶刘大人,久仰大名。”李鹤霖向他施礼。
“哎,王爷客气,客气。”刘叶侧过身,避过此礼:“王爷,咱们脚步得快些了,否则夜深之前,怕是赶不到济河南的税务司。”
“那本王命人给刘大人一匹马。”
“不不不。”刘叶摆手道:“下官的马就在城门口的拴马桩那儿,王爷先行一步,下官马上就到。”
守城的士兵们眼睁睁的瞧着马车在刘叶的带领下进了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
最后还是校尉的副使做主,将校尉的尸首先抬到了路旁,又点了个人,快马加鞭的去杨府禀报。
刘叶那边领着李鹤霖和章麓一行人直奔税务司,马车停下时已然明月高悬。
他面带歉意的说到:“王爷见谅,如今莱青郡已是豫商的一言堂,连雨陶郡主都没法插手进来。王爷替天子巡狩的圣旨虽然传了过来,但这群府兵早就被那群商人收买,只听杨家一人的,他们没给王爷准备院子,下官又没什么钱,只能委屈王爷和郡主暂时住在后衙了。”
豫商的嚣张超出了李鹤霖的预想,他本以为商人作为末流,再怎么称霸一方也不至于让一位郡主成为卧着龙,即便她是戴罪之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卫王妃的老家便在青州济南,她姐姐嫁给到给杨氏家主,自然会给杨氏撑场子,不奇怪。”章麓解释道。
李鹤霖了然,没再说什么,他们初入登州,人生地不熟,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他行军打仗几年,什么艰苦的环境都遇到过,有的住就不错,只是觉得有些委屈章麓。
然而章麓并不觉得,她面带笑容的说了几句好听话,劝慰刘叶不必放在心上。然后提着裙摆跨进了院子,自然而然的点了主屋,对李鹤霖道:“正屋东西两间房各有一张床,委屈殿下与我同睡一屋,另外两间厢房,一间给晴野晴放,另一件就麻烦四位大男人挤一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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