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格外安静,泰安帝坐在上首悠然的饮了一盏茶,依旧没人开口。
他心中不由冷笑。
前几日朝中为着老三的事争吵不休,朝外更是有文人各抒己见,各大茶楼的墙上挂满了评判他的文章,有人认为他是杀人狂魔,嗜血成性,恐怖至极,有人认为他为民请命,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刀斩佞臣,是百姓的青天。
世家也暗中派人搅弄风云,长安城有名的几间茶楼都为着李鹤霖这个人,发生过数起斗殴事件。大理寺、刑部送来的奏折文书堆满了两张桌案,泰安帝只看了几份就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太医言明他绝对不能再动怒,旧族的人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反而趁机煽风点火,凡是御史台弹劾过李鹤霖的人都被套了麻袋打了一顿,并将事情都甩在了李鹤霖的身上。
泰安帝本就心浮气躁,再因这么一闹直接晕了过去。
部分朝臣便以龙体欠安,江山不稳等等为借口,洋洋洒洒扯出一大堆大道理,逼迫陛下立刻册立太子。
然而,就在朝野上下闹剧不断的时候,虞庆侯突然单独面圣,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待虞庆侯离开后,泰安帝便宣布了罢朝三日,将政务都交由三位宰相主持。
直到章麓进京的第二日,泰安帝才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重开了早朝。
他悠然的品着茶,看着底下互相推诿、小声嘀咕的朝臣们,自己却一言不发,只等着那出头鸟自己撞上门来。
又一盏茶下去,眼看着日头升高,泰安帝没了耐心,不咸不淡的说到:“众卿若是没什么事,那便退朝吧。”
“臣有事请奏!”户部侍郎走出队列,站在了御阶前。
因着河南道的贪污案里牵扯到了户部尚书,在李鹤霖尚未返京之前便被陛下夺了官职关押刑部大牢,目前还没有确定接替人选,户部的事便暂由户部侍郎全权处置。
“今日五更时,城外涌现大批百姓,不知该如何安置?”户部侍郎小心翼翼的问道。
泰安帝目光锐利的扫了他一眼,道:“方琦,你做户部侍郎多久了?”
“回陛下,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那也该动一动了。”泰安帝不咸不淡的说到。
户部侍郎连忙跪下,惊恐的高呼:“陛下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啊?”
“臣……臣……”
吭哧了半天,方琦也没憋出半个字,急得满脑门子汗,瞧瞧看向队列前方的张锦,对方却一个眼神都没有。
泰安帝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冷声道:“你祖父有个兄弟在河南道生意做得挺大,他的子孙在登州有十二座粮仓,可容纳四万旦的粮食,每年以四文一斗的价格从百姓手中收粮,待官府籴粮时再以二十文一斗的价格卖给官府,你在户部干了十二年,不如给朕算算,这一年能从中赚多少银钱?”
“陛下!臣不知道此事!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开恩?这个恩朕可开不了。新安县主返京,还带来了近十年莱、青、登三州买官卖官、行贿受贿的账册,还有你们这群蛀虫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欺瞒朝廷的证据,足足装了一百多口箱子!”泰安帝从孟德才手中托盘里随便抽出一本,狠狠的丢在了方琦的脸上,指着他怒斥道:“如今你有脸问朕如何安置城外百姓?怎么?若是朕丝毫不过问,任由你去安置,你是不是就要将他们全都安置死!”
“臣不敢!臣绝无此心!求陛下明鉴!”
“明鉴?行!”泰安帝拍了拍桌案上的账册:“但凡有牵扯者,自己去城门口向百姓请罪!若他们肯谅解,朕便给你们明鉴!若是不肯,哼,死在淳王刀下的贪官污吏既然已经有七百四十四人,朕也不介意在这个数量上再添一笔!退朝!”
*
淳王府主院,章麓正在查看嫁妆单子,单聚粹轩送来的珍宝就装了三十担,这明显是要搞十里红妆的架势。
听到李鹤霖绘声绘色的描述朝上的事,她抬头看向侧卧在窗边软榻上的人,惊讶道:“陛下当真如此说?”
阳光透过窗棂散落在李鹤霖的半边身体上,睫毛、鼻梁、脸颊……一寸寸,一缕缕,宛若嵌了无数细碎宝石,璀璨得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他懒洋洋的将双手枕在脑后:“当然是真的,师父说,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原本以为前朝留下的就算漏洞百出也不至于漏风漏雨,结果没想到,梁柱基础塌了半边,再等便是大厦将倾,他等不了了。”
“若是淮南王被押解回京,他还能等。”章麓道。
李鹤霖将手背遮挡在自己的眼前,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滑落,忽明忽暗的刺激着胀痛的双眼:“可我想活着,我不后悔。”
章麓放下信纸,走到塌边,将窗边的帐幔放了下来,光暗了下来。
她轻抚着李鹤霖消瘦的脸颊,认真道:“待此间事了,咱们去鄯城。”
“嗯,我与你一道,为北宁关惨死的将士们报仇!”
章麓:“祁中岳如今的地位靠的是以前历代虞庆侯推行的政策,以及淮南王供给的盐粮矿产,这些东西终有用完的时候,他的位置坐不稳,必然会想出新法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什么法子?”
“自然是老本行,打仗。”章麓道:“他本就是个武将,最擅长的就是领兵作战,只要他能为吐谷浑王攻下大晋的城池,吐谷浑王就一定会继续保他。”
“你怎么确定他会在什么时候选择攻打大晋?总不能一直在鄯州等着。”
章麓勾起唇角,黑暗中她的眼眸灿若繁星:“所以,我要釜底抽薪,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做出选择。”
*
雍台宫内,李谨焕十七年来第一次大醉,太阳晒得他头晕,酒液迷醉得他眼花。他看向站在房檐阴影下的程卫昭,却只能看到七八个模糊的蓝色影子。
“卫昭……他们为什么非要去抢那个位置呢?活着不好吗?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荣华富贵,为什么非要……非要……”李谨焕又饮尽一坛酒,泼洒出的酒液浸湿了衣服,留下一块又一块的‘瘢痕’。
程卫昭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的说到:“哼,他连自己的正妻之位都可以交易,亲生儿子都可以作为棋子摆弄,这种人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哪儿有什么忠心可言。从一开始,西洲侯投靠陛下就是为了更多的权势。”
“什么?”
“他替前朝打下了西南番地,但番地各个部落之间并不和谐,随时都会有撕毁和条约的可能。他年纪大了,又被到手的富贵荣华迷了眼,根本没有心气继续征战,所以他想选一个稳妥的方法,让自己更进一步,那便是从龙之功。”
李谨焕的眼睛闪了闪,头一次感受到心死:“所以,我只是个棋子,对吗?”
程卫昭看向他:“你觉得是便是,姑姑那个人……从小的控制欲就很强,我四岁的时候,亲眼见过她杀了她养了很久的猫,只因为那只猫没有吃她做的小鱼。这是我这辈子记住的第一件事,也会是最深刻的事。只要是她院子里的东西,无论花草还是仆役,只要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谨焕不自觉的抖了抖:“我知道了……”
程卫昭走到阳光下,唇角带着笑,笑得肆意又洒脱:“殿下,你跟我不一样,反与不反,你都已经无路可走了。”
*
明德门外,围满了围观的百姓。
十几个身着官服的官员,脱下官帽,对着举着万民伞的百姓深深作揖,检讨罪责。
在他们的身后一身黑衣黑靴的萧雷和卢康冷眼瞧着,待他们检讨完,便着人将一脸惶恐的百姓们迎入了长安城。
上千名衣着朴素的百姓,举着十七把万民伞从朱雀大街走过。小摊边、门面前、茶楼上,无数的人目送着他们往北走,一路走向皇城去,一路走到朝阳里。
百姓们并不糊涂,当万民伞从他们眼前走过后,原本还势均力敌的争论瞬间倒向了一边。各大茶楼里,对于李鹤霖的批判文章都被撤了下来,全部该换歌颂李鹤霖在平原郡整治贪官,在济南郡掌控漕运,在三州血染刑场、刀斩贪官污吏的事迹。
茶楼的评书、戏院的戏曲、酒楼的菜名,每一样都与李鹤霖有关。
甚至有人去朱雀门敲登闻鼓告御状,状告那些被李鹤霖斩杀的官员,状告他们欺男霸女、侵占田产、哄抬市价、贩.卖.人.口.等等,每一桩每一件都堪称骇人听闻。就这样一日又一日,一人又一人,即便早朝的时候,参议的官员都能在承天宫听见那咚咚的响声。
在舆情沸腾至顶峰的时候,高句丽使臣终于抵达长安。
泰安帝命康王李谨焕携鸿胪寺统领此次何谈,中书令张锦辅助。
整个和谈维持了十三天的时间,大到国土边界的划定,小到每一个俘虏赎回的价格,几乎每一件事都会争吵不休。李谨焕全程不发一言,只呆呆的看着三尺厚的条款文书,心中百转千回。
他从不知道只是个和谈就需要套路这么多的事情,也从不知道他曾经不以为意的细节,在两国人看来是何等的重要。
他刚接触兵法的时候,曾问过舅舅,当初为什么要将益州郡都划归给南诏番邦?
舅舅告诉他,益州郡夹在南诏八番之中,不好管辖,索性送人还能博些好处。
他当时并不知道得到的好处是什么,却知道不好管的地方可以送给别人做人情。
从那之后,不想要的人他会送,玩过的小玩意儿会送,看腻了的东西会送,有时候一时兴起也会买些东西送给别人。
可他从没见过接受了他馈赠的人给予他什么好处,一开始他还会疑惑,后来习惯了也就不想再去过问了,因为他什么都有,他什么都不缺。
如今坐在谈判桌上,听着双方口若悬河互不相让,天南海北的道理扯了好大一堆,他才终于意识到,舅舅教的并不对。
属于你的就是你的,不争不抢,一而再再而三的舍弃,只会让人觉得轻贱。
和谈的最后一日,李谨焕刚从鸿胪寺出来,就被张锦拦住了去路。
张锦看着他迷茫的神色,沉声问道:“王爷后悔了吗?”
“后悔?”李谨焕迷茫道:“后悔什么?舅舅和母亲都已经做出决断,我又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那王爷可有什么疑惑?”
李谨焕垂下眼眸:“有很多,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我在登州的那段时间,一直被李啸音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我做什么,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看着她拿人命当儿戏,一步步逼疯三哥。张大人,说句实在话,这条利益线早就暴露在父皇的面前了,做再多都是垂死挣扎。你弟弟的事瞒不住,我知道你拼尽全力想要救他,可是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去救吗?”
“殿下,不是所有人的亲情都像皇室那般单薄。”张锦拱手行礼,离开了鸿胪寺。
李谨焕目送他远去,却被夕阳刺痛了双眼。
*
这一晚,张锦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
张骁蹑手蹑脚的从角门回来,本以为会再一次被父亲抓个正着,却不想主院根本没人。
他奇怪的回厢房换了一身衣服,刚出来便看见管家在院子里焦急的转悠。
“张管事,你找我爹啊?他不在屋里。”
“郎君,老奴是来找您的。”
“我?”张骁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找我做什么?”
他双手抬起,展开五指:“我今天可什么小玩意儿都没带回来啊,我只是好奇高句丽带来的东西,让王临之带我去了一趟鸿胪寺的别院,走得是正门,绝对没有翻墙,不信你去右相府问王临之!”
张管事焦急道:“哎哟,郎君,老奴不是为了此事。老爷自鸿胪寺谈判回来之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去问门都不回应,送去的饭食倒是收了,但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眼看着这都要到子夜了,明日还有接风宴,可不能这样熬啊!万一明日上朝因为困乏被哪位御史参一本怎么办!”
张骁蹙眉:“我去瞧瞧。”
八月的夜,略有微凉。连续晴朗了几日,没想到今日傍晚时分乌云便沉沉的压了下来,此刻天空黑漆漆一片,连月光都被隐匿了起来。
张骁提着灯笼,穿过凌霄花廊一路向东,跨过宝瓶门便入了东跨院,父亲张锦的书房便在此处。
黑黢黢的院子里只点亮了两座莲花石灯,光芒微弱得只能照亮附近两步距离,衬得点满烛灯的书房格外显眼。
这次他没敲门,直接一把将门推开。
张锦正端坐于桌前奋笔疾书,地上铺着长长的卷轴,上面叠着一张张黄麻纸,像鱼鳞一样有序排列着。
他弯下腰看向脚边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废租庸调及一切杂徭、杂税,留用丁额。不分主户、客户,赋税皆以登入户籍为准。每户不再按人丁征收赋税,改为以资产、田亩等按类征收。”
张骁越看越不解,这洋洋洒洒一大篇全都是关于赋税政策的,看内容与现用的有很大出入,应当是要推行的新法。但如今刚刚全国推行新的土地丈量政策,并不是新税法上台的好时机,父亲没必要如此连夜赶工。
尤其是其中“量出制入”的条例,当今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度并不高,此法并不可行。
他疑惑道:“量出制入需要户部先根据各地情况算出总税额,再按比例分配到地方。如今陛下刚刚登基不足一年,各地豪绅明从暗反,若不能像淳王肃清三州一样肃清地方,这条怕是很难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我知道。”张锦淡淡的回应道,手中的笔依旧不停。
张骁更加奇怪了:“那爹为何急于现在?您年轻时候去大非川为朝廷拓展商贸,因而冻坏了骨头,根本受不得寒凉,现在更深露重,房间里已经烧了碳炉却湿,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没时间了。”他边写边道:“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帮我将地上的纸张以鱼鳞法装订成册,然后装入已经写好卷名的竹筒之中封存。每支竹筒都对应着不同的卷名,可别弄错。”
张骁实在不明白他爹今日抽了什么风,非要不眠不休的写新税法。他虽困得厉害,却不能将老子一个人放在书房置之不理,只能认命的拿来工具,蹲下在地上将已经铺排好的纸张一一装订成册。
这一忙便是一整夜,直到天光乍破,细雨微朦,张锦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恍然道:“竟已到了这个时辰。”
他看向坐在椅子上扬脖睡觉的张骁,再看看已经装订好,并整整齐齐摆放在桌案上的竹筒,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欣慰。
他呢喃道:“以后没了为父,你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他将披在身上的外袍盖在张骁身上,然后收起桌上的竹筒放进书柜后的暗格之中。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书房。
在屋外坐了一夜的张管事正依靠着柱子打盹儿,听见房门声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他通过略有模糊的双眼看到了形容憔悴的张锦,连忙上前道:“老爷可算出来了,今日宫中举办接风宴,早上不上朝,可要多睡一会儿?”
张锦摆了摆手:“不必,我去趟西洲侯府,你去叫醒骁儿,让他吃了早饭回屋里睡去。哦对了,若他问起我的去向,便说我去东市找书去了。”
张管事虽然对老爷的安排有些困惑,但在总管事上做了二十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恭敬的应和了下来:“老奴明白,那老爷中午是否还回府用饭?”
张锦本想说不用,但他扭头看了一眼书房,那话便在舌尖掉了个个:“回,多做些骁儿爱吃的。”
“哎!”
*
雨后的烈日蒸得人发昏,李鹤霖躺在廊下的软榻里,目光落在正为他伤口换药的章麓身上。她难得换上了一身广袖襦裙,飞天髻上簪着一支累丝金簪,簪头上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石,李鹤霖一眼就认出这石榴石正是他在秋山猎宫的时候,送给她的那枚。
他亲手雕刻的展翅小鹰,没想到竟做成了簪子。
海东青‘掠影’尖啸着出现在院子上方,章麓抬起头瞧了一眼,又低头给李鹤霖身上的纱布系好,才将皮垫裹在手臂上,轻拍两下,‘掠影’便俯冲而下,平稳的落在了章麓的手臂上。
与它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只折翅的白鸽。
章麓将白鸽脖子上的竹筒解下,取出里面的小纸条细看了一眼,冷笑道:“他们还真是不死心。”随即将小纸条递给了李鹤霖。
后者展开瞧了一眼,情绪复杂道:“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王爷!宫里来人宣旨了!”萧雷快步走来,在院门外止步,拱手扬声道:“是孟伴伴来宣,让您去前院接旨呢。”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上下,一同被幽禁在王府内的卢康、楼松等人连忙赶到前院,恭敬的跪在前院等待旨意。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一道解禁旨意,而非对淳王的判决。
“陛下为何突然让王爷和郡主进宫参与接风宴?”卢康蹙眉道。
众人皆觉得不可思议,褪去一开始的欣喜若狂,一股风雨欲来之势便席卷而至。
萧雷:“会不会是因为三州送来的万民伞?会不会是陛下不打算追究了?”
章麓将圣旨装进锦匣,交给晴放保存:“只是因着高句丽遣人何谈,暂时顾不上罢了。不管陛下心里怎么想,文武百官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王爷。待使团离开,才是真正的雷霆之势。”
民心只能让李鹤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却不能枉顾律法。最终对李鹤霖的判罚强弱,要看朝堂上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他这一边。
何谓皇权至上?便是一切走向全凭皇帝的一念之间。
皇帝若想他死,朝臣便只需给他一个理由;皇帝若想他活,便要朝臣给他一个台阶。
李鹤霖垂眸看着手中的纸条,呢喃道:“是死是活全看今晚的宫宴了。没想到有一日,我竟要踏着手足兄弟的尸骨,才能保全一命。”
他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卢康:“将此物交给孟伴伴。”
*
申时末,禁中大门打开,二品官员及实权侯爵携家眷列队走入。
虞庆侯夫人仰头看着巍峨的宫殿,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之心。
虞庆侯稳稳的握住夫人的手,低声道:“放心,今日之后,便无人能阻碍她的前路。”
虞庆侯夫人喉头发紧:“我们是不是选错了,当初就不该让袅袅来长安。”
“荣儿,她终究要跨过这个坎,跨过去心魔尽散,跨不过去……”虞庆侯没说出来最后的几个字,但他们夫妻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步登天,一步地狱,便是如此。
酉正,皇帝携皇后亲至,朝臣携家眷纷纷落座,膳食司端上一个个精美的三彩餐盘,里面放着切成小块的瓜果、摆盘如画的膳食,还有一瓶清酒、一壶煮好的蒙顶茶。
觥筹交错间,李鹤霖为章麓斟茶:“剑指北翟惊四王,忙遣节杖入大梁。”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突然,坐于上首位的高句丽公主具备上前,道:“听闻新安郡主跳的一曲惊艳四座的塞上舞,不知道今日可有眼福一观?”
原本热闹的气氛霎时冷却下来,不少人都面面相觑,有人蹙眉,有人看热闹,无数道目光纷纷落在了正在吃水果的章麓身上。
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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