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
谁道广兴却并不买账,只用眼角余光横了横鄂罗哩,淡淡道,“那你倒说错了。我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不假,但是内务府的事务,我却是都要先回过皇上的。”
鄂罗哩便眯了眯眼,嘿嘿笑了声儿,“广大人这话儿说得巧,皇上自然是这宫里和天下的共主,广大人有事儿先回了皇上,自是应当。”
“只是呢,兴许是我老了,这耳朵也背,脑筋也转不过来,这便方才听着广大人的话儿,仿佛是说,您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却有些事儿不必向皇后主子禀报……是不是?”
广兴便倏然一眯眼,“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既代替不了我,又影响不了我。”
鄂罗哩扁扁嘴,知道这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这便拢起袖筒子来,收了脸上的热络,眉眼之间就也清冷下来,不再与广兴吱声儿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养心殿,广兴进内见皇上,鄂罗哩拢着袖筒子回到殿外廊下,又与曹进喜并肩站在一块儿。
“曹爷,您瞧着这位广兴,竟是个什么路数的?”
曹进喜蹙了蹙眉,知道鄂罗哩是话里有话,便问,“怎么着了?”
鄂罗哩揣着袖子,耸了耸肩膀,“说不上。不过我总觉着,他仿佛不大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曹进喜想想,便也讪笑了声儿,“也是,他们家毕竟出过慧贤皇贵妃,这便自不将这些晚辈的内廷主位们当回事儿。”
“再者他们家也曾经煊赫一时,高斌、高晋、高杞,再加上他亲哥哥书麟……这个个儿都是封疆大吏。他自己个儿呢,担了首告和珅的功劳,本就自视甚高;再者他兄长书麟协办大学士、赠太子太傅,封一等男爵,才为国而死,皇上甚惜之,这便将这份情谊都挪到这广兴的身上了……他能不眼高过顶吗?”
鄂罗哩咂摸咂摸嘴,便也叹口气,摇摇头,“就算他们家曾经煊赫一时,不过就凭他这脾气,迟早撞南墙上!他们家再出过慧贤皇贵妃,却又怎么跟皇后比呀~~”
鄂罗哩也有日子没见着这么将他不当回事儿的大臣了,心底这口气出不来,便暗自寻思着,非将今儿这事儿拐弯抹角告诉皇后娘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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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皇上与广兴说话儿。
皇上委婉地将芸贵人今儿这一番话,转述给了广兴,“你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又是署刑部侍郎,故此朕觉着,叫你去办这事儿才最妥当。”
广兴听完皇上的话便挑了挑眉,“哦?里头竟然有这样
的事?若此事属实,那这背后之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点点头,“广兴啊,你知道朕最欣赏你什么吗?那就是胆子大,为人刚正不阿!想当年和珅权倾朝野,没人敢出告于他,还是你最先上了折子……”
“眼巴前儿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兴许首先想要对朕说的,便是他们自己心下的顾忌。毕竟这是内廷主位的事儿,大臣们总有各种顾虑,生怕办不好了倒惹了一身的麻烦去,故此总要在朕面前‘将丑话儿给说到头里去’。”
“可是广兴啊,你没有。你听完朕的话,最先想到的不是你个人的安危得失,你想的却是这件事儿倘若能查实,那背后的人便是胆大包天!你是嫉恶如仇啊!”
皇帝欣赏地点点头,“朕瞧着这样儿的你,越发觉着,朕挑你来办这件差事,没选错人。”
“你没在朕面前将丑话儿说到头里,那朕便反倒要给你一颗定心丸儿吧——这事儿是朕交给你的,你便放心放手放胆子去办!不必因为是内廷主位的事儿,便敢棘手、掣肘,你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这事儿便容得你去查。朕信你,你便也不必有那么多的忌讳去!”
得了皇上这番话,广兴的心头一股热浪翻滚而过。
他重重碰头谢恩,“奴才,定将此事查清,不负皇上信任!”
广兴走的时候儿,还是鄂罗哩往外送的。经过了之前的那番较量去,鄂罗哩已经对广兴彻底冷了下来。
不过鄂罗哩这个老太监终究是在宫里几十年的,察言观色是看家本事,这一瞧广兴出门儿来,满面红光、眼底灼灼,两拳轻攥、脚步轻快的模样儿……鄂罗哩心下便也有了数儿,知道这位方才在皇上跟前是得了好事儿了,这正春风得意呢。
那这样的大臣,当太监的是不招惹的。
至少,眼巴前儿的不招惹。等他春风得意的风头过去了,该到落井下石的时候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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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兴这一查,后宫里各宫便也都得了消息。
华妃这会子起不来炕,不过听着外头的动静,倒也觉着热闹。
“……倒真没想到,今年就选进这么两个贵人来,家世也都普通,却竟然这两个都这么有脾气,竟刚进来一个月,就折腾出这么大的水花儿来,倒叫我小看她们了。”
华妃眯了眯眼,回想了一下儿这几年宫里新进的几批贵人,心下不由得有些遗憾。
“倘若前头那几拨儿人里,也能有她们两个这样儿性子的,那早就成事儿了,何
至于如今成了一潭的温吞水去!”
星镞听着也轻哼一声道,“奴才倒也有些意外,真没想到这二位贵人都是有心眼儿的。先有李贵人的病,不是中了旁人的算计,倒是自己设计出来争宠的;后有这芸贵人眼里不揉沙子,这便敢将什么都抖搂出来的。”
“从前那几拨儿,何尝不是个个儿心里都憋着争宠的劲头呢,却都没有眼前这二位这血性,也都只敢暗地里搓火罢了。”
华妃听着也缓缓笑笑,“等我好了,便好好儿教教她们。宫里有了这两个小贵人啊,以后的热闹有的看了。”
正说着话儿,外头奏事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
星镞瞧见了,赶紧亲自起身迎出门儿来。现在星链在门外守着呢,她可不想叫星链抢先知道有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的?”星镞问。
那奏事的太监赶紧道,“姑娘快些预备吧,外头传来动静了,说是皇上待会儿从李贵人那边儿起驾了,就要朝咱们主子这边儿来呢!”
星镞一听便忍不住抿嘴而乐,赶紧扭头往里来,将这喜信儿告诉给华妃。
——她主子知道皇上总来看李贵人,既然同在东六宫住着,皇上却没顺路来看她,她心下已是憋闷了多日了。今儿可解了!
星镞传完了话儿,还赶紧给华妃行个礼,“奴才给主子道喜了。”
华妃却并无喜色,苍白着一张脸,“嗤”了一声,“有什么喜啊?我好歹是妃位,又是皇上潜邸时的旧人,可是皇上却是先来看过一个贵人,才想着来看我……这样的皇恩,不过是施舍的罢了,我可稀罕不起来。”
星镞便也尴尬地赶紧站直了身子,上前扶着华妃,稍微替华妃整理整理头脸,边忙叨边轻声劝,“……主子便别计较这些了。那李贵人虽说位分低,不过终究是新宠,皇上贪新鲜,也自是有的。”
“主子也不想想,皇上这么顾着李贵人,虽说想不起来到咱们宫里来,那同样儿怕是连储秀宫也去得少了吧?”
华妃便一眯眼,面上的不甘,终于点点化解开去了。
她便幽幽地一笑,“也对。从前是她年轻,我们谁在她跟前都显得人老珠黄;如今,她也三十了,也不再水灵儿了。皇上的恩宠,终究有渐渐衰竭的一天……”
华妃调整好了心情,皇上也已经到了。
皇上大步流星直接走进暖阁来,瞧见华妃要起身的模样,忙上前摁住了华妃的肩,“快躺下,别起来!朕是来看你,可不是叫
你惊动着的。你躺着说话儿就好!”
皇帝顺势就在炕边儿坐下,还攥着华妃的手腕。瞧见这架势,星镞心下也自欢喜不尽,这便赶紧退出去,将隔扇门拉上,在门外候着,方便皇上和她主子私下里说话儿。
皇帝问了问华妃的身子,“太医开的药,可有好好儿吃着?去年端午时节,朕瞧着涂景云、张铎两个给你开的方子,你吃着甚好,今年便又让他们两个按着原样儿再给你配上一副药,你可早晚都按时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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