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隔壁原本从容靠在椅背上的傅堇渟，身体僵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便继续如常地翻看菜单。
好像刚刚的那一瞬只是错觉。
随意勾了几个菜，傅堇渟抬手把菜单递给老板娘。老板娘双手接过来，看上去面色含笑，很有职业素养，实际上内心被三人惊涛骇浪的可能关系，惊得猜测乱飞。
消瘦男人没什么眼力见，向来看不出暗潮汹涌，闲说着些话题，但也感觉到本就低的气压更低了，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观察观察傅总，傅堇渟看上去依旧平静泰然，好看又雅贵，没有不悦……吧。
老板娘拿菜单出来，含笑的脸立马垮掉，直接吩咐，“把那边监控关了。”
后续发生的哪个方向事可都留不得证据。
“那太好了。”黎柍听到祁先生同意了五年的时间，含笑道。她之前一直怕他会嫌时间长。
“不过您为什么要形婚啊？”
祁先生轻叹口气，有些惭愧。
尽可能详实的讲了前因后果。
原来祁先生家族皆是做汽车领域，做不到响彻中国，也算是中高档车首选品牌。
家里由奶奶一手操持。如今奶奶病危，想在走之前，看到他事业、生活都安稳下来，最起码她能看到他后面的生活雏形。她好安心些。
祁络犹豫很久，不想因为不爱而耽误哪个女孩，基本都想放弃了，可又不忍奶奶留有遗憾。在挣扎之际，他听说了有女孩主动找人形婚，才想再试试。
“本来想演到……”，祁络哽咽一下，才哑着嗓子继续道，“奶奶离世，再装个半年缓冲就行。”
他看看黎柍，“但你有时间需要，那就长些，五年也可以。双方的目的都要达到嘛。”
“谢谢。”
黎柍同时也为他奶奶的事感伤地看他。
祁先生撑出来笑容摇摇头，“你呢？为什么？”
隔壁的傅堇渟身边，一直有消瘦男人在说话，可对方每个字好像都进不去傅堇渟耳朵里，反倒是隔壁桌的每个字都跑进他脑子里。
随着这句问话，傅堇渟无意识越转食指戒指越快的拇指一顿，半垂下眼眸，耳朵全神贯注地听这疯丫头怎么想的。
“因为工作需要。”黎柍坦荡道，“五年，才能在上海买房。”
“……。”
好朴质的理由，祁先生点点头，又问道，“什么工作啊？”
黎柍简单介绍下她的工作和原因，当祁先生听到她要亲自去工地，还经常登梯在古建筑上测绘，祁先生惊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看眼前瘦瘦白白的小姑娘，她单薄得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他无法想象她扛着梯子，在十多米的露天建筑上测量绘画的画面。
更无法想出来，如此恬静文雅的她，在工地里搅水泥的样子。
天，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极端画面既视感。
祁先生久久地看着黎柍，半天道出来一句，“你要喜欢古建筑，我可以给你开个公司，让你包工程。你不必亲自下场，也不用这么苦自己，挤进那个小所。”
“什么？”
黎柍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他忙道，“不是旁的。我本就打算协议结婚，给您一定补偿。钱都是给你的，给你开公司一样。我就是不想让你外面风餐露宿。
小姑娘嘛，应该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舒舒服服的。”
黎柍笑着低下头。
他人品真的不错。不是不让她做看上去没那么好的事，而是让她避开麻烦，还支持她做成事。
闺蜜真的给她挑了一个很好的人。
黎柍笑眼弯弯，心里暖洋洋的，不久扬起来脸，笑容不改地道，“谢谢。”
可惜避开麻烦不是她的性格。
她只会选择面对。
况且……
“我不觉得风餐露宿不好啊，”黎柍笑道，“吹着小风，一点点和百年前、千年前的建筑师对话，特别有趣。”
见祁先生还想再劝，黎柍又道，“古建筑和文物异曲同工。你听没听说过，有人在兵马俑上看到了铸造者的指纹？跨越时空的相逢。你要感兴趣的话，我以后可以带你去看看。电影里也出现过的。”
祁先生脑海里浮现出电影里阴风阵阵的千年古宅，里面生生死死几代人，一到晚上就会有阿飘……
吓得忙抱住自己，他连连道，“不不，算了。”
隔壁的傅堇渟听完，本乌云密布的脸上浅浅漾起笑容，连嘴边的梨涡都隐隐露出来。
黎柍故意提电影的。
要驰骋草原的狮子就是想岔开话题。
祁络看黎柍的眼神，逐渐比之前的欣赏更多出几分钦佩。
吃得了风吹日晒的苦，已经很了不起了，她竟然胆子还这么大，而且好勇敢啊。敢修缮古宅、能修缮古宅，为喜欢的工作，她可以和陌生人结婚五年。
“你真勇敢……”，他感慨完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古宅里真会闹鬼吗？”
“哈哈没有。”
没想到他想歪到恐怖片，黎柍笑道，“古建筑有好多分类……”。
她简单地做下科普，成功地绕开祁络要劝她的话。
隔壁桌氛围就不一样了。消瘦男人看见傅堇渟脸上浮现着些许笑意，有点不懂他吐槽上海堵车，傅总为什么要笑？
“傅总？”他轻唤道。
“嗯？”
傅堇渟回过来神，对上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沉稳，“抱歉，想到了点旁的事。刘总，这次找你来，是有关投资你们公司的事，我有些细节想再确认一下。”
“好好。”老刘忙从包里拿出来准备好的方案，“上次开完会，我们又优化了下人工智能程序……”
两边各聊各的。
菜也逐渐在这个间隙，一盘盘地端上桌。
悠扬的小提琴曲，随着来来回回，飘扬在每处角落，回荡在每个人心里，带动得意境幽美诗意，本就摆盘精致的佳肴更赏心悦目。
满桌上海特色，水晶虾仁，红烧鮰鱼，排骨年糕，虾子大乌参，素蟹粉……，中餐西摆，宽沿深盘的草帽盘里放着量少而精的菜，或几颗虾海参相叠，或截浇汁鱼肚，盘沿皆有拉花的意境装饰，香味扑鼻，眼花缭乱。
黎柍也没跟祁先生拘谨，菜上齐了，她正常动筷。
夹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这家虾仁。
这家做的极嫩极鲜，而且有小时候的味道。
“您喜欢吃虾啊。”祁络宠溺道。
却是异口同声。
隔壁的老刘也是同时说了同样的话。
这巧合不禁让两个包间的人两两对望。也正好彼此看见了同时夹着水晶虾仁的黎柍、傅堇渟。
祁络和老刘对视着笑笑点下头，黎柍和傅堇渟定定对视，什么都没说，却又像说了什么，最后几乎同时转回了头。
傅堇渟含笑着把虾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鲜嫩的虾肉爆开，嫩滑裹着舌尖，一如在此时此刻黎柍口中一样，瞬间独有的鲜香溢满口腔。
同样的味道在两个人·体·内肆虐席卷。
一下一下，黎柍的脸颊不自觉地有些泛红。
傅堇渟眼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老刘夹了块排骨，有点吃不惯，是甜的，又转头也尝尝了虾仁，“感觉排骨更有上海正宗的味道。”
“嗯。”
傅堇渟道，“我小时候在北京，这家店做的虾仁是北京做法，蛮喜欢吃。”
小时候，黎柍和傅堇渟住在同一个北京大院。那也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初见。俩人一个五岁，一个七岁，都还是小孩子。
在一起大概玩了三年，黎柍一家就搬离北京了。
傅堇渟浅抿口红酒，也是因为这份小时候的交情，他想知道那双那么伤心的眼眸主人后续。
想知道，他就来了。
简单干脆。
只是来看看，完全没打算掺和。
除了需要深谋远虑的事业外，傅堇渟对无关紧要的事向来随心所欲。
黎柍于现在的傅堇渟自己认知里，只是相对有些熟悉的普通同学而已。
他还充分利用看戏的时间，来签已经确认的合作。
两不耽误，不浪费一分一秒。
若说他还有什么来的原因，大概就是担心。
担心那双已经那么伤心的眼眸主人，因为一时失恋冲动，以后会更加伤心。
但也是因为那眼神烦了他一天多的原因。
“我感觉今天菜比以前好了许多。”黎柍仔细观察下一盘盘菜，发现真的不是错觉，不光味道更好，菜量更多更精致，连盘子都是景泰蓝的。瓷器在她学习范围内，黎柍能清楚分辨出来，确实是真货。
她再联想到来饭店以后发生的事，带着笑意对祁先生道，“这一切是因为顾及你吗？”
“不至于。”
祁络看圈菜，笑道，“我之前来也不是这样。”
“？”
黎柍不解道，“那……”
作为真正原因的傅堇渟，他漫不经心地夹口菜，等着她醒悟真相。
结果，黎柍很快开口，“估计饭店今天做了服务升级。说不定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有道理。”
祁先生也顺着点点头。
本来无所谓的傅堇渟，“……。”
菜不香了，他放下筷子，没食欲了。
祁先生瞥了瞥隔壁，凑近黎柍，小声道，“我发现隔壁傅总，总关注咱们这边。”
“？？！！”
黎柍吃惊地看祁络，随即拍了拍他肩，宛若在说男人轻点自恋，“怎么可能？”
“……。”祁络小声急道，“真的。”
黎柍一丁点儿都不信。
傅堇渟什么样人，她还不知道么。
黎柍给他舀了勺素蟹粉，“想想咱们还有没有要协商的，还有财产公证的事什么时候去吧。”
黎柍不信归不信，可有了那句话，她无法不感应四周。
原本被她屏蔽的线，又重新勾到傅堇渟身上，连接着两人，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无法忽略。
宽敞明亮的空间，逐渐被关注这边的傅堇渟冷冽的气场一圈圈侵占。
黎柍慢慢气都不敢喘，宛若被逼到了无形的角落，僵硬着不敢动作幅度大一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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