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书院下课。
萧何丶许继先一下课就将向远拖走,直奔王文叙书房,两人知道今天唯一合格的试卷出自向远之手,心中暗惊,嘴上依旧不服。
「老头儿办事果然滴水不漏,明为做题,实则招生,任谁来了也挑不出刺。」
「还是为兄哭得好,先生烦不胜烦才出此上策。」
俩逗比一人一句话,顷刻间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向远张嘴想要解释,一想到抄来的诗,又不是什麽光彩事,索性一言不发,任由两人揽功。
他一低调,俩逗比更高调了。
「萧兄你被赶出讲堂,没看到小远哥的那首诗,为兄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说句公道话,比我的『夜农』差远了。」
许继先哼哼两嗓子,抑扬顿挫道:「锄禾日当午,谁知盘中出,简单直白,可见小远哥确实没读过几年书,比你我兄弟的水准大有不如。」
是『谁知盘中餐』,不是盘中出,怎麽什麽好东西到了你嘴里都跟开车一样。
向远面露嫌弃,没文化就别说话,免得一开口就漏了底细。
「那是自然,你我兄弟苦读诗书文章,若小远哥一来就把咱俩比下去,这麽多年的书不白念了嘛!」萧何哼哼唧唧。
许继先脸色一正,拱手道:「未请教,萧兄的佳作是?」
「一首『闲农』,寄情于诗,聊以自慰,称不得佳作。」萧何拱手回礼,单手负后,朗声念出自己的作品。
许继先品味三番,惊叹道:「我看不然,分明是上等,且听听为兄的『夜农』,雅致闲文,难登大雅之堂,说出来萧兄莫要取笑。」
待他念完,萧何瞠目结舌,大叹道:「许兄好文采,为兄此番却是输了一筹。」
「哪里哪里,分明萧兄赢了。」
「承让承让。」
两逗比相互奉承,越说越上瘾,向远忍无可忍,正要骂两句狗屁不通,有辱斯文,被书房左右的对联吸引了注意。
两岁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三秋习文章,百年练心性。
好一个一生学闭嘴,好一个百年练心性,向远如获至宝,淡了和萧何丶许继先争辩的心思。
莫要和沙雕争执,随他们去好了。
三人入了书房,王文叙放榜未归,向远不敢坐下,端详四周墙壁上的书画,被王文叙满腹才学折服。
文如锦绣,画如甘霖,笔下生花,字字珠玑,观之如沐春风徐徐扑面,小桥流水潺潺而来,令人心驰神往,能下三笼白面馒头。
萧许不然,在书架上翻来翻去,寻找自己上课时被先生收缴的『奇书』。
都是禁书,市面上少有流传,花了好大力气才入手的。
「怎会没有?」
「定是老头儿藏了起来,他孤身一人,定每晚翻阅,勤耕不辍。」
「以权谋私,着实可恨。」
书房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萧许瞬间收敛,闪身来到向远身边,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贤师,您来了,这麽巧,我们仨正说您这幅画的好呢!」萧何覥着脸拍马屁。
「是啊,看这,还有这……是吧,真的好啊!」许继先跟着拍了几下。
王文叙脸黑如炭,大步迈入书房,向远惊叹老先生身子骨硬朗,定有武艺傍身,换成寻常教书先生,早被萧何丶许继先气死了。
向远躬身行礼,王文叙挥了挥手,示意他书桌前坐下,直接无视了萧许,只当二人并不存在。
「你叫向远是吧?」
「回先生,正是向远。」
「观你文章,知你心意,不矫揉造作,不刻意雕琢,情真意切,纯善如水……」王文叙好一通夸奖,对『悯农』推崇备至,对写出『悯农』的向远也颇为欢喜。
向远听得脸红,羞耻心压不住,咬咬牙道:「先生,是学生抄来的诗句。」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少年苦难养成了老成的性子,是好事,但也缺了锐气,似你这般少年,就该敢与他人争!」
王文叙因材施教,对萧何之流,劝其收敛,对向远刚好相反。
「学生受教了。」向远不好再作解释。
「你自称学生,我便做一回先生,以后可来书院听讲,日日勤勉,莫要懈怠。」
「学生向远见过先生。」向远恭敬拱手行礼。
「不要急,我这里还有一个条件,你身边鼠患严重,长此以往必为所害,我不忍见你堕落,愿资助你的学业,如何?」王文叙问道。
这是让向远与萧许光速切割,别和差生一起玩。
「先生,哪里来的鼠患,我和萧兄都是清白人。」
「是啊,贤师莫忘了,你能修成书院,家父还出了银子,可不能过河拆桥!」
萧许脸色大变,连连出声不从。
向远也是愣了一下,感叹李绅的厉害,一首『悯农』便拿下王文叙,为他换来了大好前程。
搭上王文叙这条线,日后也能和昭王萧衍攀上关系,甚至比不被待见的萧何更好,此时切割方乃正理。
「多谢先生厚爱,但学生受鼠患照料,得了恩情,更晓冷暖,今朝若为前程弃之,
书中的仁义礼智信学了又有什麽用。」向远讲明心意。
不是多麽喜欢萧何,这是原则问题,本心如此,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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