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对街坊间的暗流涌动一点不知,家里老老少少吃了饭就坐在院子里点着烛一块儿做数口粥。
张家的孩子除了拿钱和吃饭的时候会由衷欣喜外,其他时候都恨不得没过年这回事。就是因为南水县要遵守的风俗实在太多了,光干活就能从年末干到年头,还件件不重样。
像腊月二十六本来家家户户都要用杂米红豆熬粥,听说在这天喝了粥就不会生病。只这样日日耗费糖油的日子除了大户人家实际上也少有人按着黄历过的。
大家基本都只拣一二样沾沾节气,像数口粥就有很多地方不做,但因为张家有大夫这一天也格外重要了。张阿公不知给多少小孩子看过病,大人觉得吃了张家的粥能更容易沾到药神的福气,所以年年这会儿都有许多人家宁愿花钱也要从张家拿一碗数口粥回去。
张阿公便往里调了着补身的药材,谁家来要,两文钱能拿走一大碗。
这种大锅粥得在院子里架了木材用大釜煮,李氏忙不过来,便让全家人都跟着一块儿做。
张知鱼手上洗着红豆,想的却是晚间那个鸡汤吊味儿的团子。顾家看着也只是寻常富户,就能这样奢靡,善堂的三姊妹却不知今夜有没有被子,又能不能挨过这个冬日呢?
一家人累得腰酸背痛才熬了一大锅粥出来。
月姐儿捶着腿赖在二姐身上舒服得眯了眼:“要是咱们家永远能这么穷就好了,不然每天得累成什么样儿?”
王阿婆最近精神好些也在院子里坐着烤火,抬手就给了小闺女一巴掌:“小猢狲,大过节的吃饱了又在这胡咧咧。”
李氏看着几个鼓鼓的肚皮深以为然,手一指就让几个姐儿把剩下的活儿干了,鱼姐儿扫地,水姐儿月姐儿洗碗,还没大人腿长的夏姐儿拖了个大锅盖跟在抬着桶的张大郎后边跑。
张大郎将粥桶盖好放到屋檐下冻着,明儿要用时又架柴煮开就行。
忙了一晚上,终于得了闲,天上却飘下细细的雪点子,夏姐儿见了就要冲出去跳,李氏一伸手就把她抓在手心里。
这样冷的天谁敢让她人来疯?只洗漱完就将几个小的塞上了床。
张知鱼迷迷糊糊地睡到后半夜,家里却悉悉索索地有了动静,还有几天就要过年,谁家没有余粮?年年这会儿都是偷儿作案的高峰期。张知鱼惊得一下儿就醒了过来,走到窗边开了条开了条缝儿往外看。
黑洞洞的院子里有人提了展灯笼,她爹张大郎走在前边。
“爹,是谁?”张知鱼出声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说。
虽然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但张知鱼一听就认出是她最喜欢的小舅李三郎。
显然李三郎也很喜欢这个外甥女,见她醒了便快步走过来,用灯笼照了照鱼姐儿,见她四肢俱全不像受了磋磨的样子才放心舒了口气,伸手摸着外甥女的头道:“见着你没事,你外婆也能放心了。”
李家靠着南水县不远,拐子窝被端的消息早就传回乡里,但乡里人没事儿也不会上县城。这会儿又是猫冬的时候,在泥巴地里干了一年才得了些闲,谁愿意到处走动?李家没人上县城来,只道听途说地晓得了有这么回事,除了一日唾骂个几回,也没放在心上。
这几日乡里在城里做工的胡三带着婆娘回了乡就显摆起城里的见闻来,胡三婆娘还亲自去了刑场看砍头。乡里有几个妇人敢看的?都听入了迷。
沈老娘也在人堆里眯着眼乐呵呵地听,听到公门里有个衙役的闺女险些被抱走便心头一跳,疑心是鱼姐儿,抓了胡三婆娘仔细问了一番得知正是张家,腿肚子就软了一半,她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儿如何不宝贝?连带着鱼姐儿两个也将家里孙子比了下去,忽一听鱼姐儿遭灾就慌了神,对着三个儿子摸眼泪:“她才那么大还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几个儿子当然听得懂沈老娘的意思。
沈老娘心里再着急,也没有丈母娘无故探女婿孙女的道理,真那样做了得叫人说张家不孝。平民百姓不讲究这么多,但大礼上也绝不能叫人拿住。不然街坊的唾沫星子就能活活喷死人了。
李三郎已经二十岁还没成家,从小就是李氏把他当儿子一样带大,故此感情格外好,这会儿听娘一说就拍着胸脯,提了两条家里做的腊肉,又用攒的零花钱买了几个糖, 连晚饭也没吃就往张家跑来。
没走多会儿功夫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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