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师父别后退!”
我匆匆伸出手,却悲哀地发现明明与师父这么近,似触手可及,可我已然抓不到他。
“师父……”
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话本里腾云驾雾的仙,能够在转瞬之间到达想去的地方。
而我,我们,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平凡地生,平凡地死。
什么也无法改变。
“师父……”
嗓子已经吼哑,脸上冰凉,格外刺痛。无论我再想快一些、快一些赶上师父,都如踏在软绵绵的云朵般,毫无用处,连师父的一片衣摆都不曾见到。
师父是小时最常陪伴我的人,比阿娘还久、还要疼爱我。我敬爱师父,也相当依赖他,虽则总是与他拌嘴,觉着老头儿就是年纪大了总多事,婆婆妈妈神神叨叨的。同样,也极度嫌弃师父带着美好寄愿的名字。
琼,美玉也。
我生来粗鄙,没阿耶教导,阿娘对我也是放养的状态。被伯叔从小肩膀上扛大,与婶娘们叽叽喳喳斗嘴,喜欢参与他们对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抱怨和悄悄议论。我能张口就是那些市井的话语,并以此为荣——连骂架旁人都无法和我比。
读书念字对我只是锦上添花的用途,我狭隘的心里想的只是比旁人优越那么一点点就过了,一点点就好。
连方才见崖边人影之心都如此卑劣——在确定是师父前,我抱着瞧热闹的好奇心态,无动于衷。可见了师父瞬间就慌了神。
私心如此。
我只是个在意自个儿亲近之人的小小人物,何德何能呢?
胸无大志,纨绔不训。
自私自利,麻木不义。
如何能担“美玉”之名?
师父对我苦口婆心,我嫌他聒噪。他的故事我听过千遍万遍,每每和他辩嘴时都跳着脚,恶劣地说:“你读书多,你聪明,你的结局好么?”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我在做甚么啊?
我如何不知师父是早有死志之人呢?
“柳柳!”
“柳柳!”
熟悉的声音如惊雷顿时劈醒了我,我摇摇脑袋——我正悬在崖边,碎石骨碌碌地不断滚下,我的身子也荡啊荡,随时要掉下去似的,不,是就要掉下去,如果不是……
我看向褚珩抓住我的手,向下便是万丈悬崖。
看着褚珩悲伤的眸,我浑想着,不知我此刻是否也如他这般伤心?
若我也在他面前消失,不留一片衣摆,他是否也会只念起我的好?
可惜的是,我感受不到悲伤。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知这算不算不孝。
我没经历过这等事,也没想过有一日我的亲人会离我而去。回首我闹剧似的十六个年岁,我太幼稚也太任性,觉得哪怕天行有常,我和我周边的人也总是特别受上天眷顾,不会发生意外,不会有意外,所有的美好快乐都理所应当发生在我们身上,于是我没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伤心。
而褚珩,他与师父相识几日?
他都伤心了。
不知现在的我占他伤心里的几分。
我仿佛总是让褚一一失望。
我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让他再失望一次的好。
***
我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的尽头师父仍是唤我“小琼儿”。
我照常很是暴躁,抢走师父身前的酒杯,对他吐舌头做鬼脸。回去后用墨水在杯面画了个大大的猪头,趁着夜黑风高给师父放了回去。
次日师父对我吹胡子瞪眼,大骂:“郝琼!你可知我这杯子顶你几年零嘴的银两么?个胡闹的小兔崽子!”
我吓坏了,瘪着嘴认怂。我也没想到这颇木头杯子多值钱……木头,山上可多了,师父若要可不方便?
我心里边盘算着,等哪日做个赔他的便是了。
……
“小琼儿。”
“三思后行,行而毋悔。”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
……
倏然惊醒,还没来得及回顾,泪已顺着脸颊淌下。我瞧着窗外景象,已然是白昼,霎时掀开被子直奔议事堂。
行而毋悔。
行既已过,我尊重师父的选择。只是,我还想从阿娘那讨一个结果——关于师父的丧事。
我到时,议事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却反常的鸦雀无声。
我慢慢走至阿娘面前,未及开口,阿娘冷漠地看着我,平静地说:“阿兄有言,他死后勿要奠他。”
我震惊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蹙眉:“娘!你早知道师父的想法,对不对?”
“柳儿,你知道你师父他太……”阿娘眼里似有些无奈。
但就是没有悲伤。
“你知道!可你没阻止他,对不对?”
这时陈奶奶抓住我的手臂,摇摇头。我固执地撇开她,盯着阿娘。
“柳儿……”
我疲惫极了,不住地向后退。
“人命算什么?”
“娘,你,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我指着乌压压沉默的一片人。
按理我不该奢望他们会为师父说些甚么。因为师父独来独往,性格十分孤僻,说来他来与阿娘一同创起这个寨子,明明会出入各大场合,却如同透明人总是被忽略,甚至一些小辈从不知晓他。
我只是,我只是……替师父这独来独往的一生委屈而已。
阿娘不再看我,褚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牵着我往回走。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说:“老庄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不欲加旁物。老先生仙风道骨,逍遥自在,何苦为之?”
我笑:“我听不懂。”
他也笑。
沉默了半晌,我说:“褚一一,我想阿耶了,我们回去罢。”
“何时?”
“今晚。”
“好。”
“褚一一,师父还不知阿耶的苦衷,他至死也未与我阿耶和解,你说,这算是憾事么?”
“……”
“是的,师父死得不值。”我说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语,没在意褚珩的回答了。
“无论如何,人这一生都不能以死为解脱。”
***
我收拾好包袱,靠着床沿坐着,打量着手里边角打磨得圆圆的陶土碎片,心情复杂——这个碎片是褚珩师父摔碎酒壶之处捡回来的。他没说什么,掰开我手指放在手心后便走了。
还是褚一一懂我。
想到此处我不免又委屈一顿,打开包袱将碎片塞在包袱底部。
做完这一切后,我静静地坐在床上发着神。
直到夜色蔓延至足下,空山月上鸟空啼,我终于等来了褚珩。
一袭青衣的褚珩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有心情与他玩笑,我说:“我们干的是私奔逃命之事,不穿夜行服何以对得起这夜色?”
褚珩微微一愣,顺着我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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