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宫人照例在殿外等候,可一直等了许久都未见靳遥起身。她们一时慌了神,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冲进殿内查探,只见地上血迹斑驳,靳遥侧在床榻上声息浅淡,垂落的手掌也挂着干涸的血痕。
宫人们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让人禀报兴隆帝,并去寻了了无。
了无得知此事颇为自责,他昨夜便察觉靳遥的异样,只是知道靳遥一向不愿将脆弱示于人前所以装作不知。竟没想到这次靳遥的病来得这样的迅疾,若靳遥出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比兴隆帝来得更早些,踏入寝殿便慌忙闪身至榻前先替靳遥细细诊脉。
兴隆帝随后迅速赶来,身后跟着一众太医。他见了无在榻前诊治并未出声打扰,只立在床侧,一脸疼惜地望着靳遥苍白的面容。
“如何?”了无停了手,兴隆帝急切地问。
“回陛下,主子这是旧疾,近日忧思过度是以病发。奴婢将药给主子服下,再施上几针便没事了。”
了无垂首,拳头紧紧握着。靳遥的身体这是越来越差了,可他没办法阻止她想要去做的事,也没办法去阻止,更无法替她去做。
“如此你便动手吧。”兴隆帝吩咐太医去外间候着,自己则在一旁坐下,面色沉沉地盯着了无。
一炷香后,了无将靳遥脊背各处的针取下,抬手拭干自己额上的汗珠。
“陛下,这便好了。”
兴隆帝意味深长道:“了无,你这施针的手法还真是玄妙啊。”
了无心中一怔,面不改色,“奴婢幼时曾跟从名师学艺,后来机缘巧合主子救了奴婢一命,奴婢这才跟着伺候左右。”
“原来如此。”也不知兴隆帝是不是信了这套说辞,只见他起身掀过锦被悉心替靳遥盖上,“元川,这婢子伺候主子不当,拖下去杖责二十。”
了无睁大了眼,这昏君是发哪门子疯?他面上装得惶恐惧怕,嘴上不住地讨饶,“陛下饶命……”
元川冷着一张脸拎着了无的胳膊出了殿门,随手将他扔在廊下,侧头看向一旁的几个小太监,“杖责二十。”
了无咬紧牙关受了二十杖,随即被人抬进了屋里歇息。他在床上龇牙咧嘴想了一番,好像突然明白了兴隆帝的用意。那人怕是故意想让他这几日都不能到靳遥跟前吧,也不知昏君支开他到底想做什么。
殿内,兴隆帝亲自替靳遥穿上衣物,掖好被褥,而后召来太医让其挨个替靳遥诊治了一番。
“真是胎里不足?”兴隆帝垂首,依旧颇有兴致地把玩着靳遥的手指。
领头的太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站在喜怒无常的君王面前显然很是畏惧,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才阐述明白。大致便是说靳遥之症的确是体弱所致,但这体弱的根源是否是胎里不足他却难以判断。
兴隆帝见这群太医看不出名堂,也就让人退下了。
靳遥这一病直到三日后才悠悠转醒。刚一睁眼还不大习惯,下意识寻了无的身影也没看到。但却见兴隆帝支着脑袋正在窗边的小榻上打盹儿,一缕缕温柔的光披在他肩上,十分夺目。
她的目光在兴隆帝的俊朗的面庞流转,一点点描摹他的眉眼,再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落至嫣红的薄唇。迷蒙之间,她只觉得这样的昏君很迷人。
“咳咳……”
抑制不住的一声轻咳将那温润的男子惊醒,他睁开眼,那一瞬的冰寒将一切都美好破灭,只剩下似乎要让人永堕地狱的狠厉。
“阿遥,你可醒了,这都昏睡三日了。”兴隆帝收敛眼里的寒意,用温情将它掩盖,几步跨至榻前,对着靳遥绽放惑人的笑。
“陛下。我没事。”靳遥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清明。
兴隆帝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冲门外道:“元川,宣太医。”
“陛下,了无呢?”靳遥四处未见他的身影,只能询问兴隆帝。
“在歇息,你先顾好自己。”兴隆帝不欲多言。
靳遥自然不会违拗,她轻轻点头,血色全无的面庞带着破碎的美感,兴隆帝侧目望去,贴上她的唇。
“朕很担心,你躺了整整三日,阿遥。”
兴隆帝眼中微红,实在是疲累所致,靳遥垂首避过他的视线,倚进兴隆帝怀中。
太医匆匆而来,确定靳遥无恙又匆匆地离开。唯有兴隆帝,一直坐在床边,将靳遥的手攥得紧紧的,生怕靳遥会就此消失。
“陛下,我没事了,只是还有些累,想再睡一会儿。”
兴隆帝缓缓颔首,“睡吧,朕陪着你。”
靳遥睡去之际,元川恰好带了一长须老者踏入殿门。二人轻轻向兴隆帝行过一礼,兴隆帝示意老者近前。
只见老者摸出脉枕置于靳遥腕下,一只枯瘦的手放在她的腕间,另一手则缓缓抚摸着自己的长须。他拧着眉头仔细诊治后便由元川领了出去。
不消片刻,元川又入殿来与兴隆帝立于窗前,悄声道:“没有异样,仍是胎里不足。”
“哦?那便真的不是她?”兴隆帝望向窗外,四月将尽,桃花慢慢谢去,满目桃红渐渐有绿意占据,只剩了些微在枝上挣扎,它们还不甘就此飘零。
元川不知兴隆帝口中的“她”会是谁,这世上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更让元川奇怪的是,兴隆帝似乎又对这个结果有些满意,那兴隆帝到底想不想找到那个“她”?元川无从得知。
“这事便罢,无需再提,尽快让了无伤势痊愈近身来伺候。”兴隆帝捻起飘落于窗沿的花瓣,凑近唇边吹开,“另外,让户部加紧办事,六月里便开始挖渠。”
“是。”
元川领命离开,兴隆帝则是转身躺在床榻空置的一侧陪着靳遥睡去。
几日后,靳遥彻底好起来,慢慢身上有了些力气能够下地走动,了无也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那日清晨,兴隆帝照例亲自喂了靳遥喝下汤药,了无别扭着脚步走进殿来。
“拜见陛下,拜见娘娘。”了无装出伤重初愈的模样咬着嘴唇跪地请安。
“平身。身子好了便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兴隆帝警告着了无,而后扶着靳遥躺下,端着药碗径直出了门。
见人走了了无那装出的虚弱全数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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