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中州蒙了一层积雪。此时雪还在落,稠密而缓慢,飘在橙黄路灯光线里,细细闪闪。最近的天气很差,太阳直到中午都不会出来,整日里阴沉昏暗,寒冷透骨。
阿纳鲁坐在驾驶座上等加茜娅。他和昨晚一样,是亲自开车;胸腔里那颗心莫名跳得很响,因此停好车后,一只手仍扶在方向盘上,指尖有节奏地叩着。
前挡风玻璃上的雪化成水,他在重叠的糊影里看到了加茜娅。原本从手套箱里抽出的烟盒,又不觉地放好。
忽然有风刮过,加茜娅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抓着大衣和裙摆。阿纳鲁立刻下车快步走去,接过伞,在侧后方替她挡着风,帮她打开车门。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样式精致的牛皮纸文件袋。
“我给你批了枪证。打开看看?”他解释道。
加茜娅坐下来,从文件袋里拆出一张薄薄的银色合金纸。
她看了眼纸上的内容,笑起来:“怎么担保人是你,审批人也是你?”
“临时特权。”阿纳鲁也笑,“临时的也能用。正式申请,这两天叫人去办。”
“你不会后悔吧?哪天我真拿枪干了什么事……”加茜娅试探着问。
“别再拿它对着我就行。”阿纳鲁跟她学会了开玩笑,“我活着,也许还能替你摆平?”
“好呀!只要你别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饶你一命!”
加茜娅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话,温热的香气扑到他面庞上。她拿手假作枪状,两根指头并拢,顶在他太阳穴上,慢慢地点了几下。
他佯作投降地举起手:“行行好吧,小姐,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随后不知怎么灵机一动,心脏跳得更响,身上的血液仿佛都往脑子里涌:“要真有那种事,不等你出手,我自己了结。”
“你泡妞的本事,很熟练嘛!以前怎么不见你油嘴滑舌?”她轻嗔着坐回原位,言语还没放过他。
加茜娅是个难讨好的主儿,总能从说话间隙里钻到空子。
阿纳鲁不由地闭上了眼,面上微笑着叹息:“这还真是跟你学的。”
依然说不过她。或许也不必非得胜她一筹,只是这种如蚁噬针扎般酸麻的陌生情绪,着实令人既不好受,又暗自喜悦。
他放轻了呼吸,感到心中生起一股饱满丰盈的痛楚。未明头绪,遂紧扣方向盘,仍作平静模样地发动汽车。
加茜娅怀里捧着牛皮纸文件袋,转过头看窗外的飞雪和街景。
她想:论合作与交易,眼下他所做的早已超出太多。
那现在的发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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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南部,七州博览会的第一天。
加茜娅和阿纳鲁到达安检中心时,现场已排得人山人海,漫天飞雪中伞群拥挤,密密攒动。
这届展会盛况空前,直接征用了整座城市的南部区域。各场馆分布于不同街巷,交错架设着成百上千的大小天桥,并以蒸汽轨道车作接驳,横七竖八隆隆飞过,混着嘈杂的人声笛鸣和机械噪音,震得加茜娅耳朵发疼。
来时的车上已提前预备好场馆地图册,厚厚一本,她随手翻了几页,便抱着它跟随阿纳鲁前往快速通道,去坐接驳专列。
这列轨道车只有包厢,里边都是上层阶级有头有脸的人物。加茜娅刚靠窗坐下,就有服务生过来呈了精致茶点和可寄存的伴手礼——一大包五花八门的展商试品,从零食护肤品到小型魔导机械玩具,款式功能皆新颖有趣。
两人面对面,坐在格子间里。加茜娅浏览地图册打发时间,阿纳鲁折起伴手礼说明书,然后就端着茶靠在沙发座上,看窗外景色,偶尔也看加茜娅。
她低着头,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目光正停在介绍页上,看得十分入神。
这是加茜娅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展会,尽管为了查找幕后黑手线索,目标最开始定位在奢侈品香水区,但现在一看,其他内容卖点也同样吸睛。
数十年来,七州博览会都以“资源”和“安全”为核心主题,为的是联合应对各地愈发频繁的天灾和元素风暴,以及日渐匮乏的能量资源。
今年声势最浩大的是军事展区。据说自堪州内战后,这是头一次集齐七个州各族裔全兵种的武装力量展览和露天巡演。至于能源安全展,则新增了元素衰竭情况下的天灾模拟应对区,可亲身体验十余种极限生存模式。
“真神奇。”加茜娅叹道,“我从前只在书上看过。”
“相信我,你不会想亲眼见到这些场面的。”阿纳鲁难得有些严肃。
因前一天已商量好先陪加茜娅逛,所以,他们在靠近香水展的站点下了车。
刚出站门,就见前方路口的人群中空出大片地面:一名穿白金配色制服长袍的精灵族魔法师,正举着法杖隔空控制一个倒在地上挣扎惨叫的兽人。强烈魔纹波动传到站台围栏上,触发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她回头看站牌:上面标有对应场馆可使用的魔法等级要求,附近场所限制都在三级波动以下!
“那是军部征调的战斗级别魔法师。”阿纳鲁看了一眼,神色淡然,“每年展会都闹出很多事故,刺杀、恐袭,甚至从前还有个州还在这里兵变。”
很快,几名乘坐狮鹫巡逻的空警迅速降落。地面上,一列持猎魔枪的武装卫队跑着赶到,指挥疏散人群。扛着相机的记者开始拍摄。
雪花纷飞之中,两层楼高的狮鹫兽们嘶吼着挺身抬爪,张开巨大金色羽翼,远远扇来刺骨寒风,加茜娅被激得一哆嗦。
阿纳鲁以为她害怕,于是撑开伞,揽住她的肩膀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忽被人叫住:“长官!”
阿纳鲁回过头,见武装卫队的半兽人队长向他行礼。那人身旁还有一位文职模样的年轻军官,小跑着上前来,也立正行礼。
军官转向加茜娅,犹豫片刻,微微鞠躬问好,随后看一眼阿纳鲁,又侧身看另一个方向。他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不远处军械展馆的门口聚了几名同样穿军装的人,正围在一起谈话。
加茜娅明白过来,这是阿纳鲁遇着同僚了。
她立刻贴心地一笑:“你快去跟他们叙叙旧!正好我自己逛下香水。”
阿纳鲁还有点不放心,刚转过身,又回头看她一眼:“我这边结束,就马上去找你。很快。”
“放心,这会儿警卫挺严。”
他仍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原地,似有些歉疚的意味;当着旁人的面,加茜娅还没开始阴阳调侃呢,他仿佛就已经听到了那些话,那些话里的话。他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
那双蓝眼睛低下来试探地望着她,看不出她面上是否生气,最后终于还是轻声叹息:“我很快就来。你有什么想要的,记我名字,他们会帮你留好。”
不管他说什么,加茜娅一概微笑点头。
——于是阿纳鲁在身旁两位下属的瞠目结舌中,安静几秒,黑着脸走了。
加茜娅接了伞,目送他离开,自己也转身往香水展馆的方向走。她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但再暧昧的感情也不会存在未来。
她想明白了这件事,便干脆把它放下,专心致志地去思考和搜寻下一条线索。
香水展馆位于一座大楼高层,同各类珠宝首饰展馆相邻。与其他地方比,这里明显安静许多,雅客云集,富丽堂皇,空气里流动着层叠混杂的香气。各州香料商们站在干净明亮的玻璃展台后,一边举着玻璃管调试配方,一边为客人低声解说。
加茜娅来到此处,便挺直腰背。她要求自己像一名真正懂香的人那样,即使闻不明白,也要目露赞赏地把戏演好,为任何潜在的机会进行铺垫。
龙琥珀、宝石香、晨露苔……都不是。她穿梭在各色展品间,半天下来,几乎快患上失嗅症,也没找到那种特殊的蜡烛香气。
她只能改作综合考量,只求相似,甚至神似:有一点点致幻和麻痹神经的作用。因从未见过接线人、执行人和地下交易场所任何顾客的样貌,而目前追踪的全部线索里,只有这条气味线索最为清晰,所以不管关键与否,她都决不能放过一丝机会。
在此过程中,加茜娅始终保持职业敏感度,脚步只偶尔停驻,和香料商随意攀谈,但不会停留太久,避免被人察觉出问题。
最后一家,也是甜腻香调最相似的一家,是来自南部州“白金海岸”阿尔法湾的水生香料商,老板是个包着头巾、戴面纱的中年女人。
加茜娅随意试了几瓶摆在台面上的香水,最后回到其中一瓶上,试探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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