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遇见公仪无冽,是在他十八岁那年。
回想那一年,他刚升入高三,除了学习依然一塌糊涂,一切都很好,如同过去的十八年一样好。
或许正是因为上天看他过得太好了,才会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平常到温昭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会在那一天穿越。
那时,他甚至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没有几天。自幼在家中长辈的宠爱下长大,温昭平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每每到了考试月如丧考妣,为该选择试卷上的ABCD中的哪一位仁兄而焦头烂额。
荒山野岭中,高大苍柏凝成巍峨影子倾斜在山水湖泊之上,漫山花团簇着花团,一副好似画出来的浓艳景象。
温昭就是在这烂漫的景色中醒来的,醒来后便发现,他身下所躺的地方,离湖边不到一米的距离,要是他运气再寸一点,便能直接在湖中洗个澡。
接着入目的是从未见过的浓郁到仿佛要滴下色彩来的湖光和山色,这陌生的绽放到极致的绮丽胜景令人如坠梦中或者误闯了某处桃花源。
怎么回事?
他不是正在卧室里睡觉吗?
难道是在做梦?
温昭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周遭。
天高流霞,万籁俱寂,四野无人,衬得不知名的大片大片山花愈发锦秀灿烂。
然而温昭环顾着四下,心底却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
因为左手掐右手,右手痛。右手掐左手,左手痛。双手掐大腿,大腿痛。
温昭:“……”
不是哥们,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是有人恶作剧,趁他睡着了,把他扔进了什么野外求生观察综艺?
不可能。
谁会忍心对他这么一个大可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大可爱一头雾水,伸出两只脚,朝着前方走了走。
后面的湖泊幽深碧绿,看着确实美不胜收,但太绿了,水波不兴,也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里面飞出水怪,还是离远一点安全。
谁知,温昭还没走出十米远,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温昭觉得有点头晕。
他是不是眼睛坏了,不然怎么能看见前方林子边缘有一只猪……猪斯拉?
温昭闭了闭眼,而后又睁开眼睛,他定睛一看,眼前的猪斯拉还在,不是幻觉。
温昭:“……”
从猪斯拉的猪蹄,一路抬头,抬头,抬头,看到猪头,温昭的眼珠子顿时转不动了。目测一下,这猪斯拉有三四层楼的高度,对方比灯笼还大的两只眼睛,正用一种吓哭孩子的眼神盯紧了他。
温昭:“……”
头更晕了,腿也开始发软了。
温昭僵硬着脸,一动不敢动,和前方的猪斯拉深情对视。
有人来解释一下吗?
这种生物出现它科学吗!
或许其实只是一只模型玩具?
温昭正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下一秒,猪斯拉却仿佛要印证它是个活物,它动了,嘴巴大张,露出满口尖利的獠牙,泛着瘆人寒光。
温昭:“……”
温昭一个激灵,只见这头猪斯拉一声招呼也不打,猪蹄在地上一阵狂刨,接着一路惊天动地,掀起烟尘花草木屑石头滚滚,凶猛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温昭:“……”
草。
是个活的。
谁家的天蓬被放出来了!
温昭转身就跑。
十八岁的孩子跑出了八十岁的腿脚不便,由于不熟悉地形,温昭一路慌乱地夺路就逃,跑得是连滚带爬。
温昭的身体素质说不上多好,在同龄人中,却已经是佼佼者级别,但猪兄显然更胜一筹,且在它的地盘它做主,以至于在一人一猪你追我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温昭渐渐露出疲势。
这时,猪兄显然深谙乘胜追击的道理,攻势越发迅猛。
眼见着猪兄就要追上温昭了,眼冒红光,送他上路。
温昭心下无比凄凉,凄楚,凄惨,想他堂堂一祖国花朵还未此身报国便要死于猪蹄之下,真是叫人死不瞑目。若是能换个死法,哪怕是让他醒来之时,便被人一剑穿心,快刀宰了他,可能都不会叫他如此幽怨。
一个人死在一头猪的手里,传出去的名声,未免太不好听,显得这个人要么太没用,要么太倒霉。
风声呜咽灌进嘴里,心跳如雷,温昭四肢重如千斤,他跑不动了,恰逢此时,又被一根拦路的枯木绊倒在地,他就如西瓜车上滚下的一个西瓜,咕噜噜滚下了旁边的山坡。
温昭:“……”
仿佛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温昭一路滚得头晕眼花,就这么滚啊滚,滚啊滚,不知道滚出多远之后,终于滚不动了,撞在了一个东西身上。
不,不是东西。
温昭被滚丢了的脑子还没归位,鼻尖先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晕眩着双眼,睁眼一看,旋即对上了一张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人脸。
温昭:“……”
温昭眼睛一闭,晕……晕不过去。身体太好,真是想晕都晕不了,叫少年心中充满了愤怒。
如摸了电门,温昭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快得几乎都出现了残影。
从地上爬起后,温昭脚步不住地往后慌乱退去,恨不得离地上的死尸一万八千里,他一边退,一边忍不住看向四周,他这是滚落到了哪个妖精洞里,这都闹出人命了。
下一秒冷不丁神色就是一滞。
在他三点钟方向,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株树干枯萎的梅树,上面寥落的几节枝丫上却开满了层层叠叠饱满玉雪的梅花,梅树下,一块方正的石头上,正坐了一个人。
在石头下方,有一人身体软倒,跪在那人身前,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在打抖。
坐在石头上的那人,约莫最多二十来岁,一身玄色锦袍,长发如瀑,用高冠竖在身后,他一只腿屈膝,随意地坐在石头上,低着头,手中散漫地擦拭着一把雪青色古朴长剑,冰冷剑身映出他挺拔高大身姿,以及身后一片红梅花色。
偶有风吹起时,几缕漆黑的发丝拂过他面颊,从眉眼到下颌的弧度像是在古画上临摹下来的。
他低头擦着剑,面色一派从容悠然,看似一个自在随心不染世事的闲散富家公子,高峻孑立,轩然霞举,可周身却仿佛有一种山将倾倒时压下来的阴影,笼罩在人的心间。
这不是温昭的错觉,那跪在石头下的人浑身发抖的频率快赶上了抽羊癫疯,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惊恐被吓死了。
似是感觉到了温昭的目光,那人漫不经心擦剑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睫,看了过来。
跪在他下方的人,也随之抖着身体看了过来。
那跪在地上的人冷不丁看见温昭,哪怕正处在极度的惊惧中,两只眼睛依然一点一点瞪大了,目光再难以移开,那恍惚的神情仿佛连他头上把他吓得就要去投胎的人都忘了。
但温昭的眼睛却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眼。
日光落映在他的眼睛里,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平静,平静得宛如雨后晴空的湖泊,如一面铺在山峦间的镜子,光滑明净,风吹过也不见一丝涟漪,但若是盯着看上两眼,却会发现这面镜子上其实布满细如雨丝的裂缝,裂缝里有缭绕不尽的云雾,幽如深潭,风暴与巨浪在里面滔天,能将一切吸进去。
温昭看着这双眼睛看愣了,而眼睛的主人,懒散目光也在看着温昭。
二人隔着一具死不瞑目的死尸对视。
满树梅花灼灼,冷香萦绕山谷,山风似是都隐匿在花团锦簇之间,有片刻的寂静。
说是片刻,只因温昭耳边再次出现了那熟悉的猪叫声,趁着这道声音,温昭忍不住先移开了目光,心中倏然松了一口气,这人长得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比自己逊色一点,但感觉多看一眼就要被他要了命。
温昭忙扭头往身后一看,顿时:“……“
只见猪兄在山坡上焦急地转了几圈,一边盯着下方山谷一边吼叫,也不知道是饿狠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不管不顾轰隆隆地朝着山坡下冲了下来。
它老人家猪蹄一滑,庞大的身躯就这么滚了下来。
温昭:“……“
左有疑似杀人犯的帅哥,后有猪兄,一个搞不好就要被这头滚下来的猪压死,电光火石间,温昭也不管了,朝着右边撒丫子就要狂奔。
还未动作,忽有一道金光在温昭眼前一闪而过,只见滚下山坡的猪兄将将摇晃着脑袋要站起,就被这道光劈倒在地,劈了个尸首分离。
命运陡然翻转,方才还冲着温昭大发神威的猪兄,眨眼间,就死不瞑目了。
温昭:“……“
几层楼高的猪说劈就劈了,那刀口切得跟摆盘似的,整整齐齐。
要撒丫子的脚就这么撒不动了,温昭不敢动了。
他怕他动了,下面被劈的人就是他,脑袋搬家的就是他。
艹,他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这么对他。
温昭浑身僵硬,在心中宽面条落泪。
这时,那跪在地上的男人也终于从温昭身上回过神来,抖着身体,嘴里一个劲求饶道:“饶命,饶命,道友饶命啊!“
男人求饶的声音像一把破锣嗓子,因为太害怕了语调都不成声。
一声声叫得温昭也跟着心底发毛,腿软。
他仿佛也见到了自己跪在地上求饶的场景。
他这究竟来到了什么鬼地方,简直目无法纪,毫不科学,建国后不准成精难道不知道吗!
温昭绝望地在心中排练着饶命两个字要如何吐露得情绪饱满而又保留一丝骨气,让人一听就大发慈悲时,那男人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昭顿觉不妙,不禁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要命的场景。
那男人眉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线,有浅淡的血雾从这道血线里涌出,弥散在空气中。
男人死了。
他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和身体的姿势却还维持着求饶时的模样。
温昭:“……”
温昭腿一软,跪……跪不下去。总觉得跪下去了,求饶也没用,还平白丢脸。
杀了男人,那玄衣青年掌中拎着雪青色长剑,衬得修长指节骨色如玉,他抬眸,目光漫不经心,看向温昭。
温昭被看得一个哆嗦,后背发凉,不禁连忙道:“少侠,我真的是路过的!”
“被猪追着路过的!”
温昭睁大了眼睛,可怜无助地看着对方,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话变得更有可信性。
那玄衣青年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温昭的脸,看了片刻,看得温昭差点就要跪了时,终于大发慈悲开口了,纡尊降贵说了第一句话,如玉石相击的好听声音,懒懒道:“合欢宗的?”
温昭:“……”
什么宗?
什么东西?
温昭一片茫然。
在温昭茫然时,面前这玄衣青年看着他,忽而嗤笑一声:“这次倒是派了个人模狗样的来。”
温昭:“……”
听懂了,是骂人的。
你才人模狗样!
竟然还骂他!
温昭怒目而视,不过只是在心中想象怒目而视,脸上还是可怜神情,完全敢怒不敢言。
此时,玄衣青年另一只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玉白酒壶,他宽大袖袍一抬,仰头喝了一口酒,漆黑如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拂过身上玄色衣衫上绣着的繁复花纹。
他口中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咽下,薄唇侵染一缕酒液,继而才面无表情看向温昭,声音冷淡道:“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温昭闻言,神色有点怔愣地看着玄衣青年。
走?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就这么放过他了?
温昭看着玄衣青年,忍不住确认道:“你让我走吗?”
玄衣青年容色淡漠,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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