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午休,林晚正在练习将中式“盘金绣“的金属线盘绕技巧,与法绣的亮片结合,试图创造出一种更为华丽流动的光影效果。
亨利端着咖啡走过,瞥了一眼她手中那金线交织、闪着异域光泽的样本,嗤笑一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花里胡哨。高级定制需要的是传承和纯粹,不是马戏团式的杂耍。有些东西,还是待在该待的地方比较好。”
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工坊里表面和平的氛围。几个原本对林晚技法感兴趣的学徒,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林晚的手指依然没有停下,那根金属线在她指尖灵活地绕了个弯,稳稳固定住一片亮片。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亨利手中那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亨利先生,“她的声音清晰,带着沉稳,“您说得对,高级定制需要传承。”
她拿起旁边一根备用的小巧烙铁,接通电源,动作不疾不徐。
“法国的刺绣工艺,传承自数百年前的匠人,每一针每一线都有来历。比如您引以为傲的钩针技法,源自......”她顿了顿,准确地说出一个法文术语,“......Lesage工坊19世纪的创新,对吗?”
亨利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林晚会反驳他,真是不知礼数的东方蛮子。
“而中国的盘金绣,“林晚继续,同时将烙铁尖端精准地触碰到金属线与亮片的结合处,一股极细微的焦糊味散开,“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距今超过一千三百年。金线盘绕,最初用于宫廷龙袍,象征无上权力与荣耀,它的‘传承’,是刻在我们文化血脉里的东西。”
她将完成固定的一小片样本举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线轻轻转动。刹那间,金色的丝线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温润厚重的光芒,而镶嵌其间的亮片则跳跃着璀璨的星光。
“您看,“林晚的目光扫过刚才那些露出迟疑的学徒,最后重新落在亨利脸上,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传承,从来不是固步自封。就像咖啡,”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亨利手中的杯子,“原产自非洲,如今却成了意大利、法国乃至全世界咖啡馆的灵魂。如果东西都只待在一个地方,亨利先生,您今天可能就喝不到这杯浓缩咖啡了,那该多遗憾。”
她将完成的样本轻轻放在工作台上。
“我做的,不是杂耍。”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是将一条流淌了千年的河流,引到更广阔的土地上,让它能继续流淌下去,并且被更多人看到它的美。这难道不是‘高级定制’除了纯粹之外,更需要的生命力与远见吗?”
工坊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那几个学徒看着林晚,眼神里的迟疑变成了思索。
亨利端着咖啡杯,一时语塞,他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那片在光线下流光溢彩的样本,最终什么也没说,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咖啡,转身离开了。
林晚低下头,指尖拂过刚才被金属线割痛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然后,她拿起新的丝线,继续盘绕。
有些话,说出来不是为了争一时之气,而是为了在这异国他乡,为那跨越千年的“传承”,正名。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索菲女士早已站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到了不仅仅是一种陌生的技法,更看到了技法背后所蕴含的、与西方迥异的哲学,不是用物质去填充塑造,而是用线条本身去生长、去表达,追求的是气韵生动,而非绝对的形似。
工坊里的低压气氛几乎能拧出水来。
设计师文森特先生,一位以挑剔和完美主义著称的大佬,他是一位设计师,需要为一件灵感来源于东方神话的高级定制礼服,制作腰封上的核心刺绣纹样。
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设计要求凤凰既要有西方幻兽的华丽结构,又要具备东方神鸟的飘逸神韵。
工坊尝试了几种传统的法绣凤凰图样,设计师都不满意,认为要么过于写实沉重,要么流于形式,缺少灵魂。
第三次否决了亨利的凤凰图样后,抱着手臂在工坊里踱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偌大一个工坊,连只鸟都绣不出来?”。
亨利的脸黑得像他煮过头的咖啡底。几个资深绣匠也愁眉不展,传统的法绣凤凰要么像只斗志昂扬的金色大公鸡,要么就像博物馆壁画上扣下来的图腾,总是缺了文森特想要的那种“神秘又飘逸,华丽且空灵“的劲儿。
空气几乎凝固。就在索菲女士也眉头紧锁时,林晚再次站了出来。
林晚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还是特别能蹦跶的那种。她深吸一口气,从自己上了锁的工具箱最底层,拿出了那个她偷偷琢磨了无数个午休和夜晚的小样本。
走过去时,她能感觉到亨利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怀疑,大概还有觉得她不自量力的。
“索菲女士,“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但还是尽量平稳,“也许......可以试试这个思路?”
她把那块深蓝色的缎子放在工作台上。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上面,她用极细的彩色丝线,结合了苏绣的“套针“和“施针“来表现凤凰羽毛的层层叠叠、柔软丰盈;用盘金绣和法绣钩针结合的技巧,勾勒出凤凰尾羽的华丽轮廓与流动金光;甚至,她还大胆地用了些许“乱针绣“的技法,来表现凤凰周身缭绕的、涅槃时虚幻的火焰光晕。
整个图案,既有法绣的立体与光泽,又充满了东方绘画的写意与空灵。
“哇哦......”一个年轻的学徒忍不住低呼出声。
索菲女士没说话,她拿起样本,走到窗边,对着巴黎午后难得的明媚阳光,仔细端详。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凤凰的脖颈,那里细密的针脚让羽毛仿佛在微微颤动;又停留在了尾羽的金线上,指尖能感受到那种独特的、盘绕技法带来的微凸纹理和坚韧质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坊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鸽子的咕咕声。亨利抱着胳膊,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索菲女士手里的样本,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终于,索菲女士转过身。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接落在林晚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有审视,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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