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月吓了一激灵,惊叫出声,床上的人竟坐了起来,几乎和林溪月脸贴脸,一双俊逸深邃的眉眼紧盯着林溪月。他果然如传闻那般,看不见了,看着那双失去神采,黯淡无神的眼眸,林溪月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人距离太近,忙向后退了退,却抽不出被那人禁锢的手。
“是谁?”男子声音低沉喑哑,嗅着那道若有若无的山茶花香,恍若还在梦中。
“将军!将军醒了!我就说这冲喜是管用的!”闫妈妈转过身,喜极而泣。
“冲喜?”那男子非但没松手,反而拉近了林溪月,紧盯着她,上下审视着。那双眼睛没有焦距,却又像蕴含着一股冷火,冻得林溪月慌忙低下头。
“将军病得太久,两个月前醒来时,已然伤了一双眼,此次又昏迷了许久,府中大夫与太医皆束手无策。早先就有云游道人提了这冲喜的法子,那时将军不同意,这次陛下与王爷又想起这冲喜的法子,陛下做主,下旨赐婚,还请了福陵山的方丈卜卦,算定了夫人。不曾想,今日才拜了堂,将军就醒了过来。”闫妈妈擦着眼泪哽咽道,终日严肃紧绷的神情也和缓了许多。
“赐婚?冲喜?亏他们想得出来,无非是些逼我成亲的手段罢了。”陆少虞冷哼一声,仿佛察觉到林溪月低下了头,另一只冰冷的手缓缓上移,捏住林溪月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哪家的?”那双空洞又深邃的眼,还在审视着林溪月。
林溪月吃痛,想躲又躲不开,只能被迫看着陆少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耸,即使病体沉珂,形容消瘦,也难掩那俊美绝伦的骨相。只是这人,她仿佛在哪里见过。
“林右丞家的,福陵寺方丈亲自算的姻缘,想来是不会错的。”闫妈妈见此情形,想起自家将军脾气,忙劝阻道。
“非是我等自作主张,实在是将军病得厉害,金陵又传来旨意,王爷本想亲自过来的,我等怕将军不喜,才擅作主张,将婚事匆匆办了。”
“抬我拜的堂?”陆少虞打断了闫妈妈的絮叨,单手抽下林溪月一根发簪,把玩着。
“不敢擅动将军,也怕加重您的伤势,因此就想出了用木雕替代的法子。”闫妈妈小声回道,虽然将军是她看着长大的,但也不敢太放肆。
“荒谬!”陆少虞甩开林溪月,噼啪一声,那支发簪被捏成了两截,随手一挥,半支断掉的簪子深深插入林溪月发髻。
林溪月一时没防备,突然被甩开,又觉一道银光从自己颊边划过,险些跌倒,好在她及时撑住床畔,人已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用木雕拜堂,她也配?唤赵宣来。”陆少虞看了眼林溪月所在的方向,下了床,或许是因为刚醒,身体还未恢复,竟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林溪月已被这遭变故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她离得近,下意识将人搀住,正欲请罪的闫妈妈也忙伸手去扶。
“将军刚醒,想来是身体哪里不适,又躺了太久,血脉也不通,老身这就去喊人。”两人一起将陆少虞扶到床边,闫妈妈同林溪月使了个眼色,匆匆出了屋。
待那位将军坐好后,林溪月已回了神,忙松开手,又见那位闫妈妈同自己使了眼色,有些不明所以。再观床上坐着的那人,一身喜袍四散开来,中衣也被自己扯了个松松垮垮,林溪月脸颊泛红,忙别开视线。
“您先喝口水,润润喉。”林溪月倒了杯茶,小心翼翼递过去。
床上的人不动,似乎方才那通发作已耗尽了气力,此时正闭着眼,蹙着眉,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褥,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
林溪月想了想,将茶搁在一边,走近床边,白皙的手指刚挨上那人手腕,便被拂在了地上。
“滚,少靠近我。”那人睁开眼,冷冷道。
“将军误会了,妾身略懂些医术,方才只是想探一下将军的脉。”林溪月揉着被桌角磕到的踝骨,有些惧怕这人,连声音都打了颤。
“略懂医术?你倒是下了不少功夫,连这都打听到了。让我猜猜,你名字是否还带了个月字?”那人笑着问道,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寒意。
“妾身林溪月,名字里却有个月字。”林溪月不明所以,听着这人的问话,冷汗浸湿了背,却又不敢不答。
“哈哈哈好一个林溪月——”
陆少虞笑出了眼泪,胸口那道痛意再也压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将军——”林溪月顾不上害怕,忙冲过去将人扶住,奈何她生的娇小婉约,如细柳一般,这人病得瘦骨嶙峋,却还是能轻易将她压倒。
林溪月废了好大的力才将人扶着坐起来,那人本就虚弱,这番折腾已然昏了过去,幸好地上铺了一层绒毯,他们才不至于受伤。林溪月扶着那人,让其枕在自己肩上,用帕子将那人唇上的血迹擦干净,一只手探向那人脉搏,还好只是虚弱和急火攻心,林溪月便放下了一颗心。
这时她突然发现,那人垂落在地上的手里,虚虚抓着什么,在自己为他探脉时,掉到了地上,林溪月将其捡起。那竟是一枚只有巴掌大,楠木雕刻的女子,长发挽起,约摸十三四岁的身量,发丝与衣着都异常精细,一张面容更是精工巧琢,看来这雕刻之人定是费了极大心思。只是这张面容,竟与自己有八分相似,还未等林溪月细看,外面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闫妈妈等人推门进来,看到已陷入昏迷的陆少虞时一声惊呼,那位护送自己林溪月嫁过来的赵宣将军,疾走几步,从林溪月手里接过陆少虞将其放至床上,闫妈妈身后的大夫忙上前施治,还有名小厮也跟上去打下手。
林溪月见自己一时帮不上什么忙,手中那枚小木雕也不知该给谁,只好攥着那只木雕,到外间等着。
这人似乎很讨厌自己的样子,自己嫁过来,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还有这木雕,为何和自己这般相像呢?林溪月摊开手掌,望着掌心中那枚木雕出神。渐渐的,模糊了三年的影子,竟一丝丝浮现。
自己被放弃,被推出车外时那个怀抱,一同坠下山崖时的身影,晨曦中,那人因腿伤走不了路,随手拿了自己捡回的果子,描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小人儿,但是挑水回来的自己太饿了,拿起果子看也没看就吃了,咬了一口才发现只剩一半的小人儿,那人无奈地笑了笑。
她捡来一捆柴火,那人在里面挑出了一截难得的椿木,于是便刻了一枚小小的月牙儿。
林溪月一颗心突突跳起,连带着那枚紧贴着里衣的小小月牙,那隐藏许久的秘密,似乎再也藏不住,她不自觉攥紧了那枚木雕,站了起来。
“这几日将军还是需要多休息,切勿动气,在下先开些养身的方子,待吕太医回来,我等再细细诊治一番。”
里间似是诊治完了,闫妈妈与赵宣一同送那大夫出来,林溪月毫无所觉,只痴痴走向那张宽阔的红色喜床,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泪眼婆娑。闫妈妈与赵宣送完那大夫,见林溪月如此,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言。
“天色已晚,今夜就有劳夫人,多费心照料将军了。老身稍后会差人送来膳食,待将军用完了膳,再喝药也不迟。”闫妈妈等了许久,见林溪月还还没有反应,只好福了一礼,告辞道。
“我等守在外院,若有要事,夫人唤一声即可。”赵宣也拱手一礼,将药方交给一个名叫祥安的小厮,令其拿去煎了,随后便带人离开了。
“闫妈妈且慢!”林溪月这才回过神,追出门去,喊住正欲离开的闫妈妈。
“妾身还有些事想请教。”兴许是追得急了,又急于求证,林溪月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
“夫人不必害怕,将军平日里性格挺好的,就是人冷了些,想来是刚醒,又一时无法接受成亲之事。您又是陛下亲自赐婚,等时日久些,就慢慢的好了,夫人方才是想问些什么?”闫妈妈忍不住安慰起这名温柔脱俗,宛如细柳的新嫁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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