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帝都,屋内之人半坐在床边,面容白皙,唇角无色,斜眼看过来时,冷漠淡然,唯独一头黑发垂在脑后,颇有几分病美人之态。
云宁笑着走进去,脚步有些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你可终于醒了。”
男人眸子转动了下,深邃难辨,盯着云宁看了好几秒,才偏过头,冷淡且客套道,“多谢。”
刚醒,声音还有些哑。
云宁左眼莫名跳动了下,这次她坐到了旁边,正准备去抓他的手。
男人一个闪避,左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是洪水猛兽吗?”
云宁指尖弯了下,指着自己道。
“......抱歉。”男人伸出手,云宁这才搭在他的手腕上。
离得近,能够闻到那淡淡的药草香,男人眼神微颤,眼珠转动了一下。
直至手上触感消息,再看向她时,眸中淡漠依旧。
“你这伤伤在了心肺,得好好静养。”
“嗯。”
“过几日就能下床了,但切记不可运力。”
“嗯。”
如同普通的医患一说一应,云宁抿了下唇,“这么久了,似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时亦。”时亦道。
云宁眼中波光转动了一下,慢悠悠地道,“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这个,时亦吗?”
时亦抬了下眸,“嗯。”
“那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叫你十一啊?”
“嗯。”
云宁又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酸涩,“你不问我我的名字吗?”
时亦抬起头,神色郑重地看着她,“此番多谢姑娘,姑娘救命之恩时亦没齿难忘,若姑娘有所求,只要是我能办到之事,上可刀山下可油锅。”
说话者一本正经,却不知怎么戳中了她的笑穴,她故作思考了一番,道,“哦我还真有一件,不过既不需要你上山,也不需要你下油锅,现如今你就能办到。”
“什么?”
云宁严肃且认真地看着他,“我啊,家中有房又有钱,可惜年过十八,还没人要,正好捡到了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夫君啊。”
时亦嘴角避不可视地抽了下,遮在头发后的耳后根隐隐有些发烫。
“姑娘莫说玩笑话。”
云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时亦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漠疏远,“伤好后我便会离开。”
云宁怔了下,而后干巴巴地点点头,“嗯,也好,毕竟你在我这儿还得管吃管住,是有点费劲。”
时亦:“......”
她继续道,“只是你可不要再受伤了,我这拼尽全力救的你,花了我多少珍稀药材来着,你可别白白浪费了。”
时亦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着一件老头氏长袍,藏青色的,除了袖口处纹着的蝴蝶,无一点式样。
“你那衣服早就不能穿了,我给你拿了件我师父的换上了。”
时亦没说话,一双眼盯着云宁,惨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
云宁有些莫名,回想了一番对话,继而大悟,同时心底生起了恶趣味,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吗?你的衣服是我换的哎。”
时亦眼底有几分不可置信。
云宁伸出左手,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手腕处隐隐约约见青色的手指印痕,“看,你抓的,还有印象吗?”
时亦:“......”
他果断偏头过,脖颈像是抹上了一圈红印,咬牙蹦出几个字,“不成体统。”
云宁那杏眼一挑,张扬又放肆,“老话曾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说可对否?”
时亦知晓她是在逗趣,索性顺势而下,“不日后我便会离开。”
云宁张了张嘴,从伤好后到不日,生气了啊这是......
“别,逗你的,是许小豆换的,”她轻咳一声,声音柔和了起来,“毕竟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时亦看着她,道,“我刚说的是认真的。”
“啊?”
云宁有些慌了神,这么急的吗,难道你连一刻也不愿停留吗......
“十一......”
眼前之人,身穿素杉,青丝仅用一根木头雕刻的发簪挽着,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农家女打扮。时亦错开了眼,解释道,“我身份特殊,留在这里很危险。”
“哦......”
等过了几秒云宁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解释离开的原因吗?
欣喜还未上头,时亦又道,“姑娘可看到我衣物中的玉佩吗?”
云宁走到一旁的书柜前,拉开抽屉,关上再走过来,手里握着块通体透亮,由上好的羊脂玉刻成的玉佩。
玉佩上刻有一个图案,雕工很精巧,没有一丝余赘,只是她这一时半会儿只能看出是一朵花,分不出是什么,但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有好些年头了。
若是拿到当铺里去当,价值得上千。
“是这个吗?”
“嗯。”时亦道,“就用这个抵药费了,你收着吧。”
“你确定?”云宁睨了他一眼,任谁看都看得出来这个玉佩可值钱了。
“嗯。”
云宁用食指细细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这玉佩不仅通体透亮,放在手上久了还有种冰冰凉凉之感,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皇宫里那上好的千年寒冰床。
看来还得再往上翻一翻。
云宁问道,“这玉佩有名字吗?”
“没有。”
云宁有些失望,又问,“那若是我拿着这块玉佩出去招摇撞骗,别人会把账算在你头上吗?”
时亦嘴角微微勾了下,“看来姑娘很喜欢看话本子。”
云宁语调上扬道,“身在这江野之中,可不仅仅是话本子哦。”
城中的杏花茶馆,可是听八卦聊八卦的好地方。
“嗯。”
云宁起了兴致,“你要看吗?我那里有很多,正好打发时间。”
时亦:“......”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姑娘脑海中就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好不容易话语正经了些,可没聊几句又开始了。
云宁也发现了这一点,可她不想改,比起冷冰冰的冰块脸,她更喜欢看着他因她的话产生的情绪波动。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看他不经逗脸红的模样。
“咚咚咚”许小豆敲响了房门,“宁宁姐,大哥哥的药好了。”
“好。”
云宁起身接过药又返回去,这次喂药总算能够轻松些了。
“我自己来吧。”
舀汤的手一停,云宁低着头嗯了声,递了过去。
接碗的过程中俩人手指短暂地触碰到一起,如同轻盈的蜻蜓拂过水面。
云宁脚趾抓了抓地,眼下六月的天,他的手指怎么这么凉啊,奇怪,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怎么就伸不直了呢。
云宁蓦然垂下手,用左手狠狠压了下。
时亦瞥了眼,没说话,安静地喝着药。
一时之间,好似两种味道在空中交叠在一块儿,除了汤药味就是药香味。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云宁有些忐忑地问道,都聊了这么多,都到这个份上了若他再说燕过无痕,萍水相逢这类的话,她怕她忍不住想把他的脑袋扣在药碗里。
好在,时亦只是沉默地喝着药,自鼻间发出一声轻嗯,若非房间过于安静,若非蝉鸣此刻正在小憩,云宁真的怕是会错过这一声回答。
她弯着眉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声音甜美又轻柔,“云宁,诗圣曾写过,披拂云宁在,淹留景不延。”
时亦淡淡点评道,“好名字。”
“其实这诗是我硬凑上去的,”云宁笑了笑,明媚的眼底闪过一丝愁绪,“毕竟我爹给我取这名字时,只是希望我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
可惜。
时亦放下了汤勺,撞击碗底的清脆之声让她回过神,“这么快。”
“嗯。”
云宁接过药碗,从袖口处拿出用手绢裹着的蜜饯,“吃吗?解解苦,隔壁有个五岁小孩,每次喝完药后总是吃一片呢。”
谁是五岁小孩儿......
时亦还未说话,云宁已经拿起一片塞到了他的嘴里。
时亦眼里有几分震惊,被人触碰的第六感作势冷着脸,云宁已经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我当你是我病人呢。”
时亦慢慢嚼了一口,心道,还挺甜。
“是吧,真的甜。”云宁笑眯眯地说道。
时亦瞬间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云宁低低笑了声,果然,还是这样的十一最可爱了。
药里有份令人嗜睡之物,等他喝完药后云宁也离开了房间好让他休息会儿。
只是在关门的那刻云宁在门边驻足了片刻,最终,轻叹一声,走向院内。
这人底子真好,过不了两天就能下地了,再过不了几天就......
“啊!!!!”
云宁痛苦地趴在石桌上,旁边赫然摊着白席轩带过来的药渣。
许小豆端着杯煮好的药膳走了过来,“宁宁姐,你要不先休息儿?”
“休息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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