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蕤深知,坊间传闻多半添油加醋,不可深信的道理。
而传言中的永宁寺,还要自东西二京说起。
东都永福,西京永宁。
天下佛寺表率,受天子加冕,崇佛尚法,声名远播。
永宁寺德高望重的大师,怎可能说出“薄情女郎,冤情骗婚”的话?
且西京豪门世家,以欧阳、陈两族为首。
骗婚?谁骗得谁?
这么有水平,骗到欧阳七郎身上,还能让陈三郎出面,以三百两黄金请她作画。
宋蕤表示叹服。
何等奇人,真此本事!
她面上一本正经。
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郎君不妨直言。
但在此之前,请郎君放心,我定然遵守行业操守,你我今日所有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宋蕤将袖中早已草拟好的契约拿出来,白字黑字,亲笔签字,加盖手印私章,一式两份。
一份在宋蕤,另一份在主顾手中。
契约内容,简而言之,便是画师本人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主顾有关信息。
同样,主顾也不得任意打探画师身份,双方都不得以此为把柄,要挟对方。
一旦违约,按律法处置。
陈玉珏知晓谢画师的规矩,毫无疑问接过,一一签字印章,收起其中一份。
而后,苦笑道:“坊间传闻有一点,‘女郎骗婚’一事,却是千真万确。”
宋蕤大开眼界。
感慨:奇人,奇人。
出于行业操守,宋蕤虽好奇,但并未多问。
对方态度坦然,宋蕤也是单刀直入。
坦诚道:“想必三郎君知晓我的行当,若是郎君需我绘一幅避火图,我可以将郎君绘的活色生香。”
话说的直白火辣,玉面郎君浑身白玉般的皮肤,从上到下红了个透。
宋蕤见着好笑。
“女郎骗婚,郎君应当报官才对,我是个画师,做不了捕贼官的工作,短时间内也并不预备转行。
此事,我无能为力,郎君另请高明吧。”
唉,让她白跑一趟。
宋蕤站起身,掸了掸衣角准备离去。
陈玉珏起身,赶忙道:“谢画师留步,此事怪异,并非可以常理度之,非您不能。”
啊?
宋蕤狐疑端详陈玉珏。
他神情恳切道:“七郎有一意中人,七郎对她痴情一片,非她不娶,以至痴恋成魔,相思成疾。”
宋蕤溜溜达达,不着痕迹又安坐回来。
“郎有情妾有意,西京媒人又不是摆来让人看的。
欧阳七郎既钟情那位女郎,三书六礼将人娶了便是。”
陈玉珏道:“正是如此,据七郎所言,女郎亦有成亲意愿。
七郎十分欢喜,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妥当。
待上门提亲之时,女郎却销声匿迹。
而问及女郎家世、姓名、籍贯,七郎竟然一问三不知。”
宋蕤有些听明白了。
“所以,这个女郎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凭空杜撰?”
陈玉珏不否认,也并不赞同。
“七郎只知道女郎名唤‘阿翡’。查遍西京城,唤作此名的女郎中无一人符合特征。
之后,不知怎得走路风声,忽地冒出数名女郎,非要强认。”
宋蕤也不知说何是好了。
心上人约定成婚,到了时日,却不见了踪影,况且这个女郎还不知是真是假。
怪不得谣言道“女郎骗婚”。
更难怪那段时日,欧阳府门前,常有女郎聚集,纠缠不休,传得沸沸扬扬。
只能说,这传言中欧阳七郎果真倒霉。
可是。
“所以,郎君找我何干?”
此事到了这等地步,找个游方道士,得道高僧,哪个不必她有用?
不管是徒生的缠身春梦,还是真的如传言那般女鬼讨债。
哪一个,她看着像是解决的了?
陈玉珏垂手,向宋蕤深深作揖。
“珏听闻谢画师有惊世神通,可绘痴人所想所思之人。
珏恳请,谢画师绘出令七郎神魂颠倒之人,全他一腔痴愿。”
宋蕤连连摇头:啊,误会,误会。
她不可,她不会,她也不能啊。
陈玉珏却误以为她不同意。
神情愈发诚恳:“七郎生性纯稚,温和善良,珏请谢画师作画,千金不论。
他如今病入膏肓,性命垂危,珏感怀过往情谊,不忍七郎煎熬至此,欲予七郎一念之想。”
宋蕤听得十分头疼,尽力解释。
“郎君多虑,我并非不愿作画,而是我真没那个神通啊,我一介凡人,可真心做不到啊。”
陈玉珏道:“当年,幼童寻母。谢画师不过寥寥几语,凭空作画,绘的活灵活现,丝毫不差。”
宋蕤深沉叹气。
这谣言说来话长,当年她披着画师的壳子,刚大赚一笔。
城郊归家,行到半途,却偶然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女郎,险些被拐卖进花楼。
宋蕤自个的规矩,大赚一笔后,要做些好人好事,攒攒之后的福运。
她能画得分毫不差。
盖因那对母女,曾到宋家草编铺中买过东西。
宋蕤痛心疾首道:“都是巧合,我见过那对母女,真的。”
她伟大英明,神秘强大的形象啊,一朝竟要她自己毁去。
陈玉珏沉默。
而后道:“再者,有妇截路相告,夫君抛妻弃子。
你挥毫泼墨,顿绘出女妇夫君和外室模样。”
宋蕤礼貌微笑脸:有没有可能,那对奸夫□□,在她这儿绘过春宫图?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尴尬无比。
陈三郎从宋蕤呆板的面具,唯一露出的无辜茫然双瞳中,感受到了某一荒谬的存在。
他清清浅浅叹了口气:“既如此,珏叨扰了。”
宋蕤见陈三郎黯然神伤,一时之间良心有些无措。
这陈玉珏外表太过干净,如清风朗月,万般美好,同她兄长一般,她向来憧憬这般人物。
她心头一软。
脱口而出道:“不若你将那女郎相貌说与我听,我竭力尝试,看能否绘出。”
陈玉珏惊讶瞧了宋蕤一眼。
似乎没想到,她为何骤然间转变想法。
谢画师之人,形象神秘,不以真面目示人。
知情人只道是个女郎,身量极高,性格却古怪。报酬只取黄金,声誉好坏参半。
他早备下黄金千两,亦预备她的刁难。
熟料,眼前与所想大为不同。
眼前女郎虽妆容古怪,戴了一张祈神祝祷的傩面。
有典型西京特色,白底笑纹,狰狞诡异,如此行在暗夜大雨中,又着宛若厉鬼邪神。
可怖的皮囊掩饰下,却有热忱之心。
陈玉珏眼底情绪真切了些,唇角弧度也不再像方才那般一成不变。
“如此,珏感激不尽。”
宋蕤暗自叹气。
道:“你说吧,不拘于样貌,那女郎的身形、喜好、等等……
所有的一切,都可如实告诉我。”
陈玉珏犯了难,面色犹豫。
“珏,恐难以胜任。”
宋蕤讶然。
“郎君既是欧阳郎君好友,又是你来请我作画,理当对所有的事了如指掌。
为何难以胜任?”
陈玉珏视线远离面前之人,沉声道:“无故评论女郎外貌性情,非君子所为。”
宋蕤挑眉:得,是个迂腐温和的小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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