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柳如烟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一切神情。
她要嫁人了。
嫁的人是她亲自选的,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做不得正妻,不应鸣放鞭炮,亦不该坐上这由四人抬的轿子。
由此可见,那男人应当是爱惨了她。
或许如此吧。
柳如烟双手交叠在腹前,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却不细腻。曾经干农活时留下的茧子已经消失不见,弹琴留下的痕迹却还在。
她便是靠这双手,莫名赢得了当今七王爷顾程瑾的青睐,成了风光一时的花魁。
不过,柳如烟并不喜欢弹琴。
她对器乐一窍不通,她听不懂那些词曲的意境,唯有靠一遍遍的练习,模仿着教学老师罢了。
她曾被琉璃阁中技艺最好的秋娘评价为“朽木不可雕也”,柳如烟那时甚至不明白这话语的含义,在他人讥笑的神情中,她唯有惶恐地道歉,在他们休息时亦反复练习。
得了花魁的虚名之后,柳如烟的琴艺却成了其他姑娘们的榜样,多的是姑娘花重金求她弹奏一曲,说是希望能学得些真意。
只不过这些,柳如烟都拒了。
坊间流传,她是怕他人学了技艺,再饿死她这个师傅。但柳如烟心里却明白,她的这些皆是虚名,她只是不愿误人子弟,让那些权贵的喜好,左右了所谓“艺”的真谛。
更何况七王爷也说过,不让她在别人面前弹琴。
柳如烟自然不敢拂了这种大人物的意。
然而她还是嫁人了。
柳如烟的手握成了拳,稍长的指甲嵌在肉上,有些许疼痛。
七王爷对她应当是倦了,他已经足有小半年没再召她。老鸨话里话外都是要让柳如烟继续去接客,可是见过前任花魁的如何走向落寞,柳如烟万万不愿和之前的姑娘们走向同样的下场。
有姑娘当真认为,那权贵的心中有她,非君不嫁,最终成了笑柄,沉于湖底。
亦或者,有姑娘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却也不过是从一个院子进了另一个。主家失势后,她又被送了回来。
还有姑娘,确实进了人家的后院,面上也受宠,只是她受夫人磋磨时,她的夫君从不阻止,也不劝解。
那姑娘说她幸福,因为她的夫君会在事后安慰她。
柳如烟倒觉得,若不是她的这位夫君,或许她一开始就不会受这些磋磨。
柳如烟不知自己此番嫁人会是怎样的下场,她只是心里始终提着一口气。
三岁那年,村里来了个瞎子,只要给他一口吃的,他作为回馈,就会给人算命。
柳如烟偷偷去了。
她拿着自己舍不得吃的饼子,问瞎子,她到底何时能过得好些?
本来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念想,那瞎子却没有收柳如烟的饼,直摇头:“你这孩子,太硬,是一辈子的苦命人。唉,苦啊。”
那时柳如烟尚且不叫柳如烟,家中通常只唤她“死丫头”。她不足六岁,却已经是承担着家中一半的家务事,挑水、种地、做饭,柳如烟曾以为自己学得勤快就能得到爹娘的赞许,结果只是得来了更多的杂活。
她本来就是偷跑来看算命瞎子的,那一日,她想离家出走。
柳如烟只收起了饼子,问那瞎子:“那我今日能离家吗?”
瞎子闭着眼,柳如烟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怜悯,柳如烟极少从他人身上感受到这个,她那时还不知这是什么。
说不上温暖,只觉得浑身都臊得慌,明白被人看低了,又说不出对方的错处来。
“别走了,孩子,回不来的。”那瞎子说。
柳如烟没信,她还是走了。
她那时常听人说去村外闯荡,听他们说村外有多好,她信了。
她信了,便不明白为何她去不得?
既然外面好,那她就要去外面。
那一日,柳如烟没走多远,就被娘打着巴掌回了家。
她娘边打她边骂道:“你这个赔钱货!把你拉扯大,你竟然想着跑?”
于是柳如烟从娘的话中知晓,原来她已经是被拉扯大了。
柳如烟有个弟弟,娘待弟弟极好,家中平日舍不得的吃穿用度,全都会用在弟弟身上。
爹也喜欢弟弟,不过不如娘喜欢。
爹喝醉了也会想打弟弟,但是娘会把弟弟护在身下,把柳如烟推出去。
娘最喜欢抱着弟弟哄:“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娘也就能享福了。”
柳如烟身上还挨着娘的巴掌,这都打了一半的路了,娘的力气并不见少。
柳如烟还在叫着:“我长大了,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娶媳妇?”
柳如烟的娘更气了:“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真是个赔钱货!”
回了家,柳如烟被关了柴房。
她有些感谢瞎子没有把她的饼要走了。
然而那一晚,柳如烟一家进了土匪。
那一夜,柳如烟在柴房抱紧了自己。
她听见了爹娘的尖叫、哀求,也听见了陌生声音放纵的笑声。
从这些声音里,柳如烟得知,原来她爹娘把她卖给了隔壁村的人家当童养媳,得了二两雪花银。
因着二两雪花银,柳如烟的爹娘难得买了些好酒好肉,说是要给柳如烟的弟弟补补身子。
就在付账的时候,他们被土匪给盯上了。
柳如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柴房待了一晚上。
她不记得火光、硝烟和弥漫的血腥味。
她只觉得她在柴房中出不去,直到有亲戚来她家探亲,她才发出来些许声响,被救了出去。
救她的是她爹那边的亲戚,那家人救了柳如烟,却也卖了柳如烟。
柳如烟就这样进了琉璃阁,成为了柳如烟。
柳如烟也算是阁里姑娘们代代相承的名字了,柳如烟被分了这个名字,主要也是因为之前的柳如烟离开了琉璃阁而已。
继承这个名字时,柳如烟尚且不识字,她听到“烟”字,脑子里全是做饭时的炊烟,觉着这听起来像是个能吃饱的好名字,便欣然接受。
不过,进了琉璃阁也是吃不饱的。为了确保姑娘们拥有弱柳扶风的姿态,她们的一日三餐也都是被控制好的。
难吃,量又少。
有些姑娘身体撑不住,那琉璃阁中的药倒是管够的。
那时,柳如烟的念头唯有两个,一个是活着,另一个是有机会出去了定要吃顿好的。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她没想到她的成亲之日还能有这些风光。
更没想到的,是当新娘子,原来也是这般饿得慌。
倒是好在她选的这位未来夫君不算那么富裕,否则,若是给她找来厚重的凤冠戴着,那也是够遭罪的。
外人眼中的风光,柳如烟早已感受过,她自认也算破了算命瞎子的那一句“是一辈子的苦命人”。
可是一旦这么想着,那些苦水也会止不住地涌上来。
那些人看似敬她,不过是看在七王爷的面子上。而那些刁难她的,也是为了打七王爷的脸。
柳如烟最风光的时候,她在琉璃阁有了独立的房间,还有稳定的两个丫鬟伺候她。
那俩丫鬟的名字柳如烟也还记得,同样是琉璃阁中代代相承的名字,一个是桃儿,一个是杏儿。
桃儿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干活也勤快,在柳如烟面前,满眼都是崇拜。
杏儿则更沉默些,每次随着柳如烟上花船时,无事做就会看着水面发呆。
桃儿曾说:“我也想像姑娘这样风光。”
柳如烟原本常挂着的笑僵住了。
她竟然也会被人觉得风光吗?
那一日,她本已睡下,但七王爷突然叫她,她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梳妆打扮。
柳如烟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幼时家中可没有这样清楚的铜镜,更没有这样艳红的胭脂涂成的红唇。
头上的金步摇随着柳如烟的动作微微摇晃着,她转头看向桃儿:“你觉得我风光吗?”
桃儿笑道:“当然啦,姑娘,您可是整个琉璃阁最风光的姑娘了。您能得到七王爷的青睐,见到的客人,也都是些权贵,这怎么不风光呢?”
柳如烟心想,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算命瞎子有没有算到,她现在怎么也不算是苦命人了吧?
虽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是这满身的金银首饰,怎么不算是幼时肖想过的呢?
柳如烟的唇角扬起一如既往的弧度:“是了,怎么不风光呢?”
那一晚,七王爷的府上进了刺客,桃儿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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