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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鸿门

小说:

昭白雪

作者:

途奈

分类:

古典言情

翌日辰时。

李清白是很想多睡一会儿的。她住得偏,正好当做借口,回绝了那些繁文缛节,省得一大清早就看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小沛却不许她再赖床——

韩春廷是本地颇有名望的耆老,虽已还乡多年,仍与多位朝中要员及地方官兵有私交,此行就算不为谢昭的面子,也得装扮得妥帖庄重,不能让人瞧出破绽。

她两手被小沛拽出被窝,屁股仍黏在床上不肯挪动,噘嘴撒娇道:

“我的好妹妹,再睡半刻成不成?”

小沛使了吃奶的劲,却也奈何不了她分毫,笑恼道:

“你就睡吧,待会忙起来,我可不给你吃的。”

“嘁,今儿个要吃好的,正好留留肚子。”

她翻过身,打算再赖一会儿,抠抠有些发痒的耳朵,门外急切的叫喊声,也适时传了进来。

来人是伺候知雨的小厮,说是小少爷不知为何又惹了爷发脾气,哭得没办法,只好来搬救兵。

她随手抓了件衣裳,囫囵穿上就跑。小沛方反应过来,急吼吼跟在后头追:

“小姐,小姐!别冻着才是啊!”

外头风声呼啸,隔着老远呢,知雨的哭声已是震耳欲聋。

她急晃晃冲开门,见谢昭拿着张纸,怒目瞪着知雨,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

她不愿与他对视,揽过知雨问:“这是怎么了?”

知雨抽抽搭搭:“爹爹要我作诗,嫌我作得不好。”

谢昭气极:“我可不得嫌你?作一首五绝,描绘一种小动物,就这么难吗?学了多久了,为何平仄还是不分,诗句还是不成形?”

李清白偷瞄了一眼那上头的字,正是——

《咏龟》

绿帽漂在水中央,风吹雨打都不慌。

飞来一只大王八,看谁比谁活得长。

她忍俊不禁:“这不写得挺好嘛!活泼,生动,有画面感。”

知雨得了鼓励,壮着胆子小声解释:“那,我是看到有个乌龟浮在池子里面,又有个王八过来和它打架,我就想,争一时的输赢有什么用,谁活得长谁才有本事。”

她拍掌:“说得好!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哲思,将来一定不得了。”

谢昭冷笑:“你们干脆自创一种新的格律,掀翻当今文坛好了。”

她借驴下坡:“借您吉言,将来知雨有了出息,您也父凭子贵啊。”

谢昭白了她一眼。

她自顾自道:“平平仄仄,那是大人们定的条条框框,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复杂,单纯地描绘他所见所想罢了。只要不讲平仄,这诗稍微改一改,倒也还能看。”

只见她略作思考,朗然道来:

“绿岛宛在水中央,风吹雨打都不慌。

管他鱼虾和王八,不与俗物争短长。”

谢昭沉默着思索了半晌,脸色似乎有所缓和,周身的戾气随晨风消散,也没再为难知雨。

“太州是文化之乡,知雨,你在章华书院好好感受,回来要跟我讲心得。”

“是,爹爹。”

谢昭不再搭理这母子俩,走出去几步却又回过头,有些发狠地叮嘱她:

“别忘了我昨日说的,谨言慎行。”

她偏过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

她给小沛放了假,装扮妥当出府时,谢昭正被人搀上马车。

今日天寒风大,狐白裘簌簌抖着,隐约括出他愈发清减的身形。他连腿脚都有些无力,借力三回才勉强登上车,收身坐定,瞥见一袭盛装的她,微微怔了一下,很快闭上双眼。

她也只当没看见他。

提裙抬腿,步履轻盈,特意坐在离他最远的对角,优雅掀起帘窗,眺望小街风景。

啊……

阿嚏!

风景是真的美,这天儿也是真的冷啊。

为着撑场面,她特意穿了件釉蓝妆花织金缎裙外搭卷云纹银红披风,鬓上那支硕大的彩宝金簪尽显贵气,颈间一条油光水滑的雪貂围脖,衬得肤色格外娇嫩。

为免身量臃肿,她严词拒绝了小沛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暖计,只恨太州的风不讲体面,硬生生要吹跑她这外乡客。

阿嚏!阿嚏!

她合上风景,老老实实端坐,可那刁钻的冷风绕过密实的貂毛,直往她身子里钻,骤然收缩的皮肤,使她结结实实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她有些尴尬,偷偷瞄了眼谢昭,见他仍闭眼打盹,心下松弛下来,摸摸发痒的鼻尖,冷不防又是一记震天响。

谢昭微微睁眼,有些嘲弄地看着她。

她窘着眉还击:“没见过人打喷嚏啊。”

谢昭重又闭上眼。

韩老所居之自在园与意园相隔数里,一路嚏声连绵,倒也不显寂寞。临园落车,许是宾客太过喧腾,惹得妖风也来助兴,险些将马夫的瓜皮帽吹翻。

李清白拢着身子将将站定,一个直冲脑门儿的大喷嚏气贯而出,把门口迎客的小童震得一愣。谢昭难掩嫌弃,解下那身厚厚的狐白裘,递到半空中。

“喏,别丢了我们谢府的脸面。”

她兀自逞强,缩着手道:“我不冷。”

谢昭抬手:“穿上。”

她梗脖:“不穿。”

谢昭耐心全失,一手扣住她肩颈,一手将裘衣旋起,严丝合缝地裹住她全身。酥麻的暖意细细密密钻进她每一寸肌肤,她有些恍然,盯着仅着织金紫缎贴里的谢昭:

“你……我穿了你穿什么?”

新至的宾客很快挤将过来,谢昭捉住她手腕,似是深吸了一口气,递过邀帖,转身迎向人潮。

自在园处太州西南郊,是周围所有园林中最具匠心的一座。园内布局一概出自韩老亲手,置身香雾缭绕的自在堂,坐望渔、樵、耕、读四小园,纵使抱怀缺憾,亦能暂得圆满。渔园垂钓、樵园手工、耕园种酿、读园清议,皆可忘身烦恼;天车林踩水、闯林探秘、糊涂林逍遥,堪比人生三境。

游园一日,体味百态人生,终得自在随心,是比柳巷风流舒爽百倍的美遇。幸得韩老豪爽大方,常做四方宴请,多有佳话流传坊间,经年不绝。

本次秋宴设于自在堂主厅,远远望去,华冠丽服的士子客商陆续依席上座,宛若各路仙人齐聚天庭,共赏蟠桃盛会。

径间野趣横生,不时有鸟雀鱼虫分走她的心神,谢昭一面勾紧她的手指,一面与来往的各位政要点头照面。

“知州大人。”

她正嘬嘬唤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狸,蓦地被谢昭一扯,舌头差点打了结。

“啊,嗯……见过知州大人。”

太州知州黄准眯起那双标志性的三白眼,上下打量谢氏夫妇,揶揄道:

“哟,江都来的贵客啊。”

“不敢。”

“欸,何必谦虚呢?如今谁人不知谢爷您盐通四海,财贯天下,更得首辅大人青睐,论起这做人做事的本领,就连我们本地最能干的盐商富大友,也是望尘莫及啊!”

“大人谬赞。”

“大友常说,若能寻得几位有实力的友商合作,这盐课还能翻一番呢!今日他也列席……”

黄准眼神飘忽,忽而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招呼那二位过来:

“大友!大友!”

穿戴华丽的富大友夫妇闻声而来,一见谢昭,犹如猛狮竖起鬃毛。

黄准不知二人旧怨,迷惑地挠挠头:“这……”

富大友张张嘴,那衫红裳绿的富夫人却抢先一步迈上来,头上金钗彩宝晃作一团:“哟,谢爷想找我们夫妻俩的岔,还找到韩老宴席上了?”

富大友高声附和,企图把事情闹大:“谢昭,从前的事我也不与你追究了,可你一来太州就派人搅我生意,这究竟是你的地盘还是我的地盘?你若执意如此,我非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众人围拢过来,谢昭把李清白揽到身后,定身道:“究竟是谁搅谁,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富夫人泼了油彩一般的妆面愈发鲜艳,语调做作如同唱戏:“谢昭,不怕告诉你,得知你要来,我夫君专门请人为你算了一卦,大凶之兆,恐有破财之灾啊。”

谢昭转而发怒,压低喉咙道:“你们做了些什么?”

富大友抖眉冷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太州的盐道,总归我富某人说了算。”

富夫人打量着紫竹般的谢昭,又瞅糯雪似的李清白,讥讽道:“怎么,你这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儿,连穿衣都伺候不好啊?该不是对你多番嫌弃,至今还未圆房吧!跟了你,守一辈子活寡还要当后娘,这不是白白糟践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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