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街道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痛苦的哀嚎中还夹杂着慌乱的呼喊,好像是店家的铺子被撞倒了,又似是有人避退不及,被车轱辘毫不留情地碾过。
总之,地面定是一片狼藉。
因为周洪的马车一直往他们这边跑,是以附近两侧的店家和行人都不敢停留在此,早在看清马车轨迹后作鸟兽散了。
“殿下,他们就在前面。”少隐低声提醒。
闭目休憩的江令薇说了声好,视线掠过小案上的檀木盒,身子往前面倾了倾,做好摔出去的准备。
“来了。”
少隐话音刚落,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就以一种常人难以避让的速度,直直地朝着他们冲来。
驾车的小厮心里只有一个快回府的念头,根本没注意到几丈远的地方还有一辆慢悠悠的车舆,在身后百姓的哀嚎中,他握紧缰绳,扬起马鞭,再度加快速度。
少隐同样勒紧缰绳,头微微偏着,装作专心和江令薇交谈没发现迎面的马车,听着嘚嘚马蹄声,心里在默默倒数。
三丈、两丈、一丈……
两辆马车车厢近在咫尺的刹那间,小厮总算看到,瞬间吓得面无血色,想要勒停马车,却为时已晚。
恰在这时,身后的车厢又是一阵极大的动静,小厮反应不及,直接脸着地甩飞出去,惊叫着砸出一地血,晕死了过去。
少隐面具下的眼睛微眯,对面车厢里的人动作得厉害,又没了人平衡方向,骏马嘶鸣,不受控制地撞上迎面的他们。
两只毛发乌黑的骏马受了惊,凄切嘶鸣,马蹄上扬,两辆车厢猛地震颤,砰的一声发出巨响。
车厢撞出了裂痕,江令薇屏住心神,任由巨大的冲击力砸到自己身上,被砸到发麻的手指勾了勾案上的檀木盒,顺势和身前朝她看来的少隐一起被甩出车厢。
附近两边都是店铺,厚实的板门紧紧关着,墙根是用坚硬的青石砌成,要是撞到这二者上面,不砸个头破血流是不可能的。
所幸少隐功夫极好,危机之下,紧急调转了方向,用力扯住江令薇,两人这才能翻倒在旁边扎成跺的厚草垛里。下了雨,吸饱了水,承受的住两人撞过来的冲击力,不至于磕在厚实的青石墙上。
即使如此,扎人又潮湿的秸秆仍是把两人身上糊的全是,少隐戴着面具,又着黑衣,除了脖颈处被扎的有些红,看起来倒还好。
反观江令薇,发髻散落,湿漉漉地黏在面上,浑身都被潮湿的草垛沾湿,有几节秸秆差点糊进她嘴里。
天上还在落小雨,如烟似的细小雨珠毫不怜惜地飘来,与檐角下的水一同往她身上嗒嗒地滴,眼眶里进了水,不消一刻双眼都被水滴弄红了,狼狈得紧。
檀木盒则是滚到了墙跟边,盒子已经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道家念珠,不过倒是没有断,圆润的珠子暴露在雨中,表面沾满了水珠。
少隐刚抬头,就见到江令薇这副凄惨的模样,心立刻提了起来。他先是飞速留意一下身后有无百姓。
他自己身上其实也被撞到了好几处,但他是在皇城司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的,受伤见血都是家常便饭,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的好本事,此刻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宽广的街道左侧,一个又一个百姓听见巨响,不免惊奇,仗着人多,也顾不上对周家的畏惧,纷纷往这边赶来。
少隐只得按下心中想扶江令薇起来的想法。
主子出门前,特意叮嘱他务必要顾好殿下。此时此景,虽然那些百姓还没到,但是他这个角度,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举动,实在容不得他做什么。
只好装成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样子。毕竟,今天主要是殿下与周洪的交锋。
江令薇动了动撞得酸痛的胳膊,艰难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模糊的视线总算变得清晰。通红的双眸微微转动,对上旁边一同倒在湿草垛上的少隐视线,他动了动唇,无声询问:殿下,还好吗?
江令薇小幅度地点头,后脑勺却蓦地一痛,“嘶……”她皱紧眉头,知道脑袋后面定是撞青了。
草垛虽湿沉,被撞出去时少隐也留意了位置,但既然是要装作顺势被撞飞的样子,总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就和雕刻念珠搞得满手伤是一样的道理。
这一点,在她选择做裴渡舟所说的握刀之人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少隐见她痛呼,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忙,把装成一个受了重伤侍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同时心中也后悔刚才怎么不更注意一点。
江令薇当即制止了少隐的动作。
他不能帮她,不然这出苦肉戏还怎么演。
少隐一怔,瞬间意识到他的举动属实不妥,会坏事。内心谴责自己的同时,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刚才的眼神。
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红,朝他看来时,里面满是不赞同。
不是京中权贵吩咐下人时会有的,含着命令的眼神。许是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她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给人一种有商有量的感觉。
就如前些日子,她想看他的脸,她说:“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怎么连眼睛都挡住了,不闷吗?”
京中任何一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对着下人说出“能看看”这三个含着商量意味的字。
但她会。
有意深埋于心底的那些记忆开始苏醒,漠北三月,营帐之外,日夜相伴。
有几次晚上刮冷风时,她会叫他去休息,不必再守夜,他执意不肯,她便叫他进来,说待在里面会暖和一点。
他因着主仆有别,仍旧不肯。她没再说话,给他递了一件斗篷,枣褐色的,衣襟边绣着几圈毛领,在黑夜里并不扎眼,但他最后依然没接。
她看他这样,也不勉强他。
他把斗篷叠好,规矩地退了出去。不过,那抹沉闷的褐色,与斗篷的暖意就此留存在了他的记忆里。
雨滴凝于檐角。
嘀嗒——
沿着银制面具流到眼中,冰冷的水顷刻间浇灭了少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带来一阵寒意,回忆戛然而止。
真是畜牲,怎么敢有这种想法,他暗中唾弃自己。
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想法”究竟是指什么,但不妨碍他为脑海里闪过她的脸而感到心惊。
少隐的谴责与唾弃,江令薇通通不知,视线寻觅到角落里的念珠后,便目不转睛地望向对面。
两辆马车车厢相撞的力度十分大,车辕脱落,车轴散架,车身的木板裂开,乱七八糟地堆在墙根下,足有好几尺高。
木板下方正传来嘎吱嘎吱的动静,看来,两人被压在里面。
隐约间还能瞧见两只手臂撑在下面,一只有明显的肌肉鼓起,一只看似细瘦洁白,但江令薇目力极好,能瞧见小臂使力时,紧绷的肌肉线条。
后者的小臂撑在前者手掌的下方,随着对方的力道使劲,推了好几下,木板仍旧没有推开。
她是故意的。江令薇心里蓦然冒出这个念头,那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绝对有练过,不至于连几层木板子都推不开。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恰有雨水顺着缝隙落到洁白手臂上,一滴又一滴,恍惚间,江令薇捕捉到一抹红光在光线暗沉的木板下闪过。
几乎是下一刻,一道很明显的男人怒吼声响起。
接着,挡在两人身上的厚实木板被掀飞。
砰——
刚赶过来的一些百姓差点被甩飞的木板砸到脸,登时吓得尖叫出声,抱头鼠窜。
在木板被掀飞时,江令薇正准备翻身避开,然而屋檐下的雨水刚好凝成,随着她的举动砸进本就不适的眼里。
屋瓦间并不算太干净,滴下来的水也沾了脏污,眼睛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流下泪水,江令薇翻身的动作一滞。
刹那间,模糊的视野里窜出一个黑色身影,挡在她面前。
她强忍着疼痛摸索着掏出怀里的干净帕子擦拭眼睛,睁开眼的时候,恰对上了少隐的黑眸。
木板并没有砸到他们,而是哐当几声落在彼此周身,应该是对面的折青有意控制了方向,少隐很明白这一点。
但在那一刻,还是禁不住慌了神。
“多谢你。”江令薇几乎是下意识地道谢,反应过来少隐做了什么后,又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挪了挪身子,用眼神示意他快让开。
少隐面具下的唇抿了抿,听从吩咐退到一边,心中情绪复杂。
江令薇移开视线再抬头的须臾间,又对上了墙角边周洪扭曲到极致的面庞,以及那双充斥着怒火的猩红眼睛。
他全身上下显得颇为狼狈,和自己一样,衣裳湿透,染上脏污。旁边挽着他手的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只胳膊上的衣袖全裂了,露出光洁的手臂,雨水一滴一滴地沿着肌肉弧度而下。
看样子,所谓致人癫狂的毒药并不是随时都会发作,而是要依靠特定的东西。江令薇不动声色将落在折青臂膀上的目光收回。
裴渡舟来之前只告诉她,让人给周家二公子下了毒,见到他们就会发作,但并未详细解释其中缘由。
江令薇撑着手,脚步踉跄地从地上爬起,通红的杏眸比之周洪更是有过之无不及,配上凌乱的衣裳青丝,看着就是一个受足了欺负的富家小姐。
“公子,都是他们干的好事!把奴家和您搞成这幅模样,奴家的骨头都差点摔裂了,他们实在胆大包天!您一定要处置了他们啊!”折青伏在周洪身侧凶恶地瞪着江令薇两人,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掩面而哭。
“是要好好处置,简直该死!”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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