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心中后悔,但表面上不见太大的波澜。
五皇子不太甘心事情这么算了,暗自看向裴渡舟,他没说话,但五皇子跟他多年情谊,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那是要自己耐心等待,最好再扯一些有的没的拖延时间。
五皇子心里有底,做出一副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模样,对着江令薇道:“十妹,五哥知道那串念珠你费了多大的劲,现在就这么没了,五哥真的为你感到不值,你身上这么多伤……”
“微臣知晓周洪罪孽滔天,公主身上的伤,还有念珠,微臣定会寻尽世间名医工匠,给公主一个交代。”周皓立刻接话,“公主身上有伤,还是先行医治,微臣亲自送公主进宫,再向陛下请罪,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现在他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敷衍过去,离开这里才安心。
江令薇木然地流着泪,乌黑的瞳仁里蓄满了剔透的水泽,身上处处是血迹与脏污。面对周皓的询问,她呜咽了一下,抬起脑袋,掠过面色各异的大臣,看向远处被禁军按着的周洪,以及挡住周洪半边身子的高大身形。
在一众朝臣的对比下,他的身形,相貌仍是超尘拔俗。
朗星般的眸子不含任何温度,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江令薇又小幅度地哆嗦了下,明明心里有万千说辞应对他事后的算账,但依然为他的目光感到脊背发凉。
不过当务之急是做戏,刚才那一眼,在周洪附近围观的那一片百姓里,有一个身穿熟悉衣物的身影,距周洪没多远。
此刻,再拖延一会儿就行了。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下,江令薇哽咽着似是想要开口,但临到嘴边,却没有一句话,把等待她回复的周皓搞得心中愈发焦急,不过他面上依旧不显,又开口问了一遍,姿态摆得更加恭顺。
周皓余光里见姓周的臣子从刚才到现在仍不言不语,心中冷笑,今日这件事倒是让他看清了家族里有多少蛀虫,难道以为没了他长房的人,他们就能掌控周家吗?
可笑到了极点。
江令薇不说话,但五皇子可不会放过这个拖延时机的好机会,凭着为江令薇打抱不平的借口,指责周皓图谋不轨。
周皓简直要气笑了,明白对方就是在胡搅蛮缠,连装都不装了!
正当他想搬出太子名头,快刀斩乱麻时,一道熟悉的怒吼声自后方响起。
“滚开!!”
周皓脑海里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后方,周洪不知何故竟是挣脱了禁军的束缚,瞅准机会拔出禁军腰间的弯刀,来回指着所有人,跟刚才不同,现在的他,许是受了刺激,力气极大,禁军一时都有些束手无策。
“狂病?!哈哈哈,周皓,你骗谁啊?!”周洪放肆大笑,全身皮肤发红,对围着他的禁军就是一顿狂砍。
朝中文官较多,多数上了年纪,见了当下的情况,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
周太师终于还是受不住刺激,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太子党羽也乱成一团,兵部尚书李德见势不对,想命人给太子报信,却被裴渡舟淡淡地看了一眼,“所有人后退,小心被疯子伤到。”
“来人,保护五皇子和朝臣百姓。”
两侧的禁军领命,分出一些人手团团围住包括周皓在内的所有人,以及尖叫出声的百姓们。
李德被那犹如看死人的目光吓住,颤颤巍巍地不敢出声。其余人见领头的都这样,更加不敢有小动作。
周皓面色极其难看,顾不上倒在地面的周太师,想要冲出去阻止周洪,却被禁军拦着,走不动一步。
“先让开,”周皓死死瞪着身前的几名禁军,“本官是他亲哥,有阻止他发病的法子!”
“这……”禁军有些犹豫。
“周侍郎,脑中有疾的人发起病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本相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还请你后退。”裴渡舟平静地开口。
“丞相有所不知,周——”
“听不见吗?这么多人连一个周洪都束手无策,要你们有何用!”裴渡舟倏然加重了语气。
几名禁军吓得冷汗涔涔,立刻围在一起把周皓想冲出去的空隙堵死。
周皓气得牙痒痒,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后方的五皇子看得浑身舒畅,好心情地欣赏着晕死过去,无人在意的周太师,和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周皓,面上偶尔闪过几道扭曲的愉悦。
江令薇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星点血渍斑驳在她眼下,为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平添了几分倔强与桀骜,表情依旧悲痛,但无人得见的瞳仁深处却蛰伏了一道杀意。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与准备,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酷爱做戏的兄妹俩,在身前混乱的刺激下,面上的神情在须臾间竟然如出一辙,显露出一种近乎天生的孤冷与不近人情。
身上流淌的相同血液在沸腾,躁动。
无一例外的,他们察觉过后全把这种情况解释为一些看似合乎情理的答案。
譬如,他认为是受周家欺压太久了。她觉得是想杀了周洪的心在作祟。
很有默契。
彼此移开眼神后,又互相关怀一句。
“十妹别怕,五哥在这,没人能伤害你。”
“多谢五哥……”
“跟我客气什么,兄妹之间何须言谢。”
“嗯……”
虚假的关心言谢后,又再次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前方。
没人注意他们,所有人全被发狂的周洪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面色冷峻的裴渡舟,琥珀色的眸子掠过他们有些亲密的姿态,在她流血的左手间顿住,勉强压下那些不该有的嫉妒。
“我周洪没病!”
“萧朝就是周家的天下!周皓,你装什么忠臣啊!”
“什么愧对陛下,你们背地里都咒他死啊!活不长久,不如早点死!哈哈哈哈……”
周洪脚步颠倒,弯刀乱舞,一边大骂,一边大笑。
偏他力气变得极大,偶尔被禁军找到机会要制住时,一脚踹去,训练有素的禁军都挨不住。
听到这番狼子野心的话,群臣心里皆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百姓们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那个身穿江令薇熟悉衣物的人也藏在其中,随着大家一起瑟瑟发抖。
周皓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不顾群臣异样的眼光,扬声高喊:“周洪!别犯病了,今日是朝暮节,母亲还在家等你,平日里母亲对你还不够好?你要让她活活担心死吗?!”
提到周夫人,周洪的咒骂声明显小了许多,周皓见有效,立马接着道:“母亲天天记挂你,家里人为了让你不多想,暗中给你每日的膳食里掺着药,不让你知道,你以为自己没病,别犯傻了!别让母亲再为你担忧了,二弟,你听到——”
“草民有冤啊!!”
一道夹杂着许多人声音的凄厉高喊猝不及防地响起,打断了周皓的话。
为了擒住周洪和保护朝臣百姓,开路的禁军纷纷出动,一时没人在街道左边值守,让一群面色愤愤的,看起来像是乞丐的人冲了进来。
之前周皓的高喊的确很有效果,周洪眼中红光渐消,被眼疾手快的禁军一把反制住手脚,往后脑勺劈了一记手刀,软趴趴瘫倒在地。
周皓的心悬在高空,盯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脑海中刮起狂风暴雨。到了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今天发生的所有就是一场为周家而作的,环环相扣的“好戏”!
幕后之人,除了当今陛下的爪牙裴渡舟,不会有其他人。
“你们有何冤屈?”裴渡舟从禁军后面信步走来,眉峰轻蹙,“呈冤需去县衙。赤脚旧衣,冻疮皲裂,你们不是京都人士。”
最后一句非询问,而是肯定。
群臣中的京兆尹和几位京中知县俱是或多或少地变了脸色,求救般地看向兵部尚书李德,很明显对当下发展有些慌乱无措。
李德哆嗦地擦去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心中焦躁,他自己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只看一眼那群乞丐样的人,就知道多半是为了太子和周家来寻仇的。可是,这些人不是都死绝了吗?!难道天下还有借尸还魂的法子!
一年有余的“安稳”日子,裴渡舟不再针对,皇帝年迈将死。
基于这些原因,太子一年以来行事可谓是嚣张至极。既有高贵的出身,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有这么多臣子追随,更别提暗中策反的州府将领。
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连带着外祖周家做事也愈发随心所欲,半年多的抢夺民女民男还只是明面上的,内地里沾的人命数也数不清。
如李德这些效忠太子之人,不知为周家和太子本人压下了多少作奸犯科的糊涂事。
此刻,看着被禁军以刀剑相向的那群百姓,联想到出宫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些聪明人差不多反应了过来。
今日太子和周家只怕是不会好过。
与太子党羽的面面相觑,慌乱无措不同,朝中清直官吏皆是如舒祭酒一般,痛心地看着百姓的褴褛衣物,裸露在外的伤口,又气又自责难安。
江令薇和五皇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当前的状况,心思各异。少隐早在周洪被制服时,穿过层层围着的禁军,一瘸一拐地来到江令薇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五皇子手中接过她。
五皇子扫了眼少隐的伤势,余光又看向江令薇还在滴血的左手,心思千回百转,绝口不提先送她回府医治的事,当前的好戏还没完,说不定还有用的上他这十妹的地方,暂且先等等。
况且,那只手是左手,就是废了残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将来等他掌权,看在她听话的份上,荣华富贵不会少她的。他自问是个贤良的主子。
五皇子想罢,又用多数人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真是造孽,看样子都是群可怜人。”
江令薇哽咽着敷衍了几句,她注意力此刻已经移到少隐伤口上,她用眼神询问他还能撑得住吗?虽然她自己的伤口也一直传来绞痛,但勉强还能忍一忍,她也怕万一离开后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做戏的地方。
听到她的问询,少隐面具下的黑眸恍惚间有波光流动,看着她盛满关心的眼睛,他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耳朵也不知不觉变红了。所幸天色暗沉,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见他仿佛愣住了般,江令薇眉头轻蹙,耐着性子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少隐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眼睛瞥向另一边,下意识地不敢与她对视,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江令薇以为他忍痛忍得有些意识发懵,思考了一下当前的境况,侧过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道:“等他们告完状,我们就走,你且再忍忍。”
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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