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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鹤州·再相逢

小说:

不渡长夜渡中午

作者:

荷桃粥

分类:

穿越架空

贺兰澈笑意融融,向辛夷拱手施礼,言辞恳切:“蒙药王照拂,自闻诸位出谷次日,我等便快马启程。邺城路遥,又不方便日夜疾马。实际今日才晚到,义兄说不好让药王谷为我们破例,情愿抽号,幸而被我抽中了。”

他用一种比较客套的方式,完美解释了——傻傻等号,没想到还能走后门。

“贺兰公子言重了,季公子病症之奇,家师常有研讨,时时挂念。何况原本便是药王谷未治愈的病人,不必取号。”

辛夷接过贺兰澈手中木签,嘱咐他人,“重抽一位吧。”

三人走后门进的内堂,贺兰澈一路都在张望着,似乎是寻人。

直至被引路到后院一间静室,室内已由百草特意熏烤过,设有两张床榻,弥漫着苍术与丁香的味道。

看起来像是专门为季临安而备下的。

“这是……”季临安不解。

“我们为何不到前堂随大家一起就诊呢?”贺兰澈有些失望。

有特殊对待,话还那么多。

辛夷解释道:“此次义诊所需费用,邺城主替药王谷担了近半,用以诊疗天下万民。城主如此仁心利民之举,只求治好公子,药王谷定当竭力而为。这间雅室僻静,我开堂时特意为公子留出,后续观测也方便。”

四轮车上安坐之人咳嗽起来,平息之后道:“辛夷兄,父王自八年前便为我广募名医,唯有药王谷的方子能稍见起色罢了,我这身子骨本也就不抱……”

晋朝人只能称邺王为城主,邺城中人则皆称王上。

这是两派势力默定的界限,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二哥!莫说丧气话。”贺兰澈叹口气,打断他。

“你前些年去药王谷医治,本也快要大好了,是回了邺城才又复发,早知当年就该再多待些时日。这回咱们沉心医治,一定能彻底好起来。”

辛夷悄悄盯了贺兰澈一样,心道一声:呵呵。

“脉象是有些怪异,”辛夷替季临安细细切脉,巧合时宜地转换话题,“也许是舟车劳顿,也能致心脉劳动,请公子稍歇片刻,往年的病录集册不在此处,我前去取来。”

辛夷要离开内室,谁料贺兰澈欲言又止,他向床榻上的兄长投去征询的眼光。

“也罢,若辛夷师兄方便,请带阿澈一起去吧。”

季临安回报以一丝孱弱的嘲笑,替他向辛夷请求道,“阿澈这些年来心中执念,咱们替他了一了。”

辛夷了然,只有些为难:“季公子有所不知,我担心的是长乐师妹,她不好亲近,且每日午后定要在日下养神,若被吵醒,恐怕不悦。”

“请师兄放心,阿澈行事有分寸的。”季临安为他作保。

*

流云东去,花影动摇。

几名照护医师正在院中捣药,与辛夷、贺兰澈打了照面。

此时只剩他二人,辛夷实在忍不住,直言向贺兰澈问出那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六年了。每年要寄二十来封书信到药王谷,贺兰公子就如此痴迷我师妹吗?”

“师兄竟然知道我与长乐姑娘有往来书信。”

贺兰澈有些不好意思。

辛夷腹谤,啊!不然呢,你以为那些书信都是谁回复的。

她像是会回你的人吗!

贺兰澈是药王谷内颇有名气的痴人,只因六年前陪季临安入谷诊病,见了长乐一面。

一见钟情的俗套戏码,这呆子从此对长乐神思倾注。

即便后来离开药王谷,即便六年也没有什么进展,也热情不减,时常以反馈兄长旧疾为由,左一封右一封寄信来。

辛夷先是暗自笑他,前几年的信还是十行问兄长病,一行问师妹安。

又暗自惋叹,这呆子应该不知,从第一年寄来的信,师妹看后就毫无反应——她总是这样冰冷,铁石心肠,不曾因贺兰澈的热忱而例外。

寄太多了,即便是辛夷这样的刚直男儿,也渐渐被贺兰澈的执着所暖化。

终是他不忍心,偶尔挑一两封,只针对探讨疾病的问题,以长乐的名义给他回复。

结果搞得贺兰澈,装也不装了,再寄来的信满篇皆是趣闻乐事,附赠广搜罗来的珍奇宝物,亲自雕刻的傀儡玩偶,一批又一批,流水似的送给长乐。

邺城到药王谷,目前还要走到清关手续,算是国际快递。上百趟的车马费,实在奢靡。

大部分礼物,长乐都没去看过。辛夷将它们妥善收起来,只待哪天时机成熟,向贺兰澈挑明,悉数还他。

当然,辛夷更希望,贺兰澈能够深度见识长乐那刁钻的脾气之后,自己识趣退缩。

这样也能避免将来更大的悲伤了。

辛夷将贺兰澈引至后院一处小楼,登上二楼,凌空指向距离墙角的不远处。

“师妹就在那儿。请公子在此处远远瞧她吧。”

望向辛夷师兄所指的西南墙角,墙角外是鹤州街市,依稀可听见往来商贩的叫卖,纷纭熙攘。

墙角内十丈开外是捣药的众人,杯钵舂碾之声此起彼伏。

午后暖阳此刻正照西南角,角落有一处简布帐子,那被风吹起的帘幔下隐了一处小榻,露出一角缥碧色的裙摆,裙摆融斜阳。

她便沉沉熟睡在温暖的喧嚷之中。

辛夷眼中满是心疼,正在愣神,并未注意贺兰澈的自言自语。

“她还是这样。”

鹤州处秦淮河之南边,午后气温回升,此时多数人只着单衣长衫,但师妹没有忘记他的叮嘱,还是裹着晨间的绒氅,将暖炉点在旁侧。

旁人也许会觉得有些燥热,但她感觉不到。

“公子应该记得,她喜欢在人声鼎沸处,又有太阳的地方午休。”

方榻短小,她蜷团而眠,黑亮的发丝如云铺散,面巾轻遮下半张脸。

熟睡仍然抹不掉她眉间蹙着的几缕疲烦。

她通体肌肤白得有些过了,葱削玉指,甲色更是晶莹剔透,半只雪白的玉腕垂出方榻,盘旋皓腕之上的九音铃铛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一抹细微银光。

这银光能点亮贺兰澈的眼睛,眼里是几年不忘的朝思暮念,数夜梦里的凝眸之人。

“当年亦是这样,药王为义兄施针时,我自谷中闲逛,误闯树畔,惊扰了她休息。”

那年他本未注意到树丛下熟睡的少女,而是先见一只雪貂盘眠在方桌上。

只往前走了一步路,衣角带过一丛植草,便惊醒雪貂。

几乎是一瞬间,打盹的雪貂翻身一个打滚便咧着尖牙朝他扑来。

雪貂过处,勾起如丝清风,掀翻丛丛花叶,他才瞧见树荫华盖,遮掩一张卧榻,卧榻上的女子美如谪仙。

她本睡得昏昏沉沉,却因受到惊扰而起身,神情淡淡。

他想要说几句话,她点点头,略显疲惫。

雪貂跃至她肩头,被她抬手安抚,抱至胸前:“若非我及时醒来,你再动一下,这只雪腓貂便要取你性命。”

而后直接离开。

雪腓貂和雪貂有什么区别?这都不再重要,只一眼,散发如瀑,银簪浅绾,容凝鹅脂,秀眉英斜,桃花嗔目。

三分英气似星灿月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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