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立即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不防脚下仍旧酸软,想要保持平衡,两手反倒无力地在对面男子身上各处抓了好几把。
常春一手捂着滚烫的脸颊,一手扶住一侧的木栏,勉强直起身,由于刚才乱抓乱摸的失礼行为,并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她草草行了个礼道:“妾酒后无状,让郎君见笑了。”
常春今日穿着一件满绣粉白绣球镶边的鹅黄褙子,腰上束着新柳色褶裙儿,一阵夜风吹过,衣袂纷飞。
她转身欲走,裙带却被牵住了。
身后人低低一笑,指尖将浅绿绣团花的裙带一圈圈绕着,越来越短,直至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鼻端被馨烈的佛手香气侵袭,无端地觉得有点熟悉。
她白着脸用力将裙带扯回来,强自镇定道:“妾久未回去,楼下伙伴定已在担心了,这便告辞了。”
许是夜风也将他方才所喝的浮玉烧吹上了头,凌肃又笑了一声,低声唤她:“春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常春如遭雷击。颤颤巍巍抬头看去,不可置信的又见到了噩梦中的那张脸。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美丽的皮囊后是一颗杀人不眨眼的心。
我靠靠靠靠,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木着脸退后两步,垂首恭敬道:“凌少尹有何指教?”
浓黑夜色中高楼灯火恍惚,只听见凌肃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荔枝春喝起来甜蜜适口,实则后劲极足。若无其余事,娘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常春几乎要在心中大喊,看吧!我就说是在监视我吧!
一个地方他来得我就来不得,连我喝的什么酒都要查一查,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尽管脑内弹幕泛滥成灾,常春还是谨慎地闭紧了唇,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了虹桥另一端。
凌肃站在原地,感觉空气中还残留着荔枝春甜蜜芬芳的气息。
良久,他扶额苦笑了一下,眺望着远处楼台灯火,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
丰乐楼与少尹大人一遇,足足让常春老实了十余日,整天闭门不出,专心做花。
那日常春观察了年节时人们常簪的花儿过后,得出了传统花样的市场已经饱和的结论。
她决定另辟蹊径,做些此前绝对没人做过的花式。
此时小院西窗下,大大的桌案上俱都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绒花。
左手边是毛绒款,不用刨花水定型,只需用利剪打尖修型,极费功夫,但是成品绒感舒适,细腻精致。
若用指尖轻抚绒条,便能感受到蚕丝微凉浸润的柔软肤感如水般流过。
常春做了十来支金红渐变的福袋簪儿,滚圆毛绒的福袋半敞着口,里面堆着金黄绒条拼成的铜钱元宝,杂以圆润莹白的珍珠。
另外还有数十个绣球绒灯,粉橘黄绿渐变柔和,下坠小小银铃铛,戴在发间一步一摇,铃声细碎,十分有趣。
当中最精致的,当属一只拳头大小、金红白三色中夹杂宝蓝的醒狮钗。
常春用了数十种长短不一的绒条,精心拼接修饰。成品醒狮双目圆瞪,威风凛凛,连狮子眼上的睫毛都清晰分明,头顶一颗红绒球颤颤巍巍,显出十分的喜兴。
云雀连日来已经看了无数遍了,此刻依旧趴在桌面上看得入迷,眼中充满了歆羡的神色:“阿姐,好漂亮啊!”
常春头也不抬:“废话,你姐当然漂亮!”
云雀顿时翻了个白眼,却见小院门口进来个穿赭色袄裙的女子,她立即笑着迎上前去唤道:“金枝姐姐!”
这是左近的王木匠家的小女儿,自幼跟着她爹爹耳濡目染,竟也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且由于是女子,手艺比之男子更加细腻精巧,做些精工木雕十分在行。
此刻她的左手上托着一个小小木盘,上面放着一溜紫檀、绿檀的小琵琶、小月琴,还有各色玲珑花窗等,每个仅有半个掌心大小,俱都涂了清漆,光润可爱,正是常春所定的绒花配饰。
见她来了常春精神一振,隔着窗户连连朝她招手:“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原来桌案右手边全是扁绒的半成品,泛着蚕丝特有的、似珠光似锦缎的色泽,就等着檀木配件到了再行组装。
金枝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木盘给了常春便坐了下来,期待地等着。
云雀又去小厨房捧回一壶金桔蜜水,端出一碟澄心酥,两个小姑娘便一道托着腮,聚精会神地看着常春将各式花枝绑起来。
大红山茶掐着金边,开在乌沉檀木琵琶前;清淡水仙举着小盏,背倚一扇玲珑绿檀冰纹窗。
再是岁寒三友松竹梅,拥着一块玲珑透雕小太湖石;又有福寿三多,蟠桃、石榴、佛手相辅相成,恰好隐喻多子多福多寿之意。
天色擦黑,常春堪堪将最后一支檀心腊梅做完。
她满意的扫视了下案上百余只琳琅满目的绒花,左右活动了下僵硬酸痛的肩颈,用力舒展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接着对云雀招招手:“拿上家伙事儿,咱们赶夜市去!”
金枝忙道:“春娘子,待会儿我便将爹爹做好的薄木盒拿上来找你们,给我留个位置啊。”
“好嘞!”常春脆声答道。
……
掌灯时分,马行街的夜市已十分热闹。
整条街的空气中都飘着现蒸炊饼、羊肉炙子和美酒甘醪混杂的浓香。
两侧坊市的檐下,巨大的灯笼火烛将坊间照得直如白昼。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两边酒楼茶坊间,丝竹管弦之声、交谈欢笑之声、开怀痛饮之声不绝于耳。二楼凭栏处,时不时有歌伎艳若桃李的裙袂翩翩飘过。
夜市门口有小贩点着纸灯笼,脚边笼子装着各色猫儿狗儿,往往怀中还抱着一只品相格外可爱的,逗引行人时时伸手抚摸。
再往里走,不断有小贩兜售乳糖、圆子、蜜煎、糯米灌藕等小食,还有各色熟水和饮子。
常春二人停在一家绸缎庄的旁边,麻利的拼起长短木架,绷上深黑绒布,再分门别类的将绒花固定上去,一张漂亮规整的展示台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常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年节中裁新衣迎新年乃是市井流俗,在绸缎庄挑选了时兴布料,出得门来,正好比着衣料的花色选选配饰。
就这一点而言,姐妹们的爱好还真是几千年没变过。
一切就位,常春拍拍手,亮出一把脆甜嗓音吆喝起来。
“诸位来瞧一瞧,看一看咯!长春绒花,样式时新,做工精致,三年五载,色泽经久。”
“买了我们的花,您往头上那么一簪,便是头戴绒花,身享荣华,新春佳节,鸿运当头!”
她殷勤招手,邀对面一个似乎有些心动的女子:
“哎,小娘子莫走,我观这支岁寒三友甚是衬您的淡雅气质,快来试戴一下,无妨无妨,试一下又不用付钱,逛街嘛图个开心不是?”
云雀和金枝愣在一边,看着常春迅速融入了夜市叫卖的火辣氛围,三下五除二就卖出了三朵绒花,到账五百五十文,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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