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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殷家收到朝华的信,知道容寅同意和离。
殷慎当即便道:“趁着容家老太太还没插手,须得快些把此事作定,免得夜长梦多。”
容寅的耳根实在太软,此时他心灰意懒同意和离,万一叫容老太太知道,出来阻拦,他说不准又会改变主意。
岳氏犹疑:“我看不会,朝朝信上写她爹是当真想通才同意和离的。”
殷慎却冷笑一声:“容家老太太可不会那么想。”老太太想的是佳偶怨偶一辈子都是偶,丧偶再娶,比有个疯妻要强,这才不坏了容家的声誉。
隔着窗,真娘正在教保哥儿给兔子花灯沾耳朵。
元月十五那日一家人要带保哥儿去海子上溜灯,到时她们坐在冰车上,保哥儿手里牵着绳,任兔子灯在冰面上滚。
殷慎看着妹妹:“不能等,我着人送信给容定则,不论如何,要把放妻书拿到手!”
只要拿到放妻书,就是给真娘一条生路。
“那要不要提前把朝朝接过来?”岳氏眉心深锁,深为朝华忧虑,她夹在中间千万别落了不是。
“不可。”殷慎摇头,“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把她接来,咱们也得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要是闹得难看,就怕容家从此不放朝朝过来。”
殷慎准备了长篇说辞,又特意收拾出一处幽净宅院来,想悄悄将容寅请出来,和离的事暗地里进行,再不要惊动他人。
谁知容寅根本就不来赴约,只让贴身小厮送了个信匣子来。
殷慎气极:“七尺男儿该如何就如何!做什么畏首畏尾!他是没脸见我?”
容寅确实没脸去见殷慎,他送来的信匣中,有一式两份的和离书,还有一张给朝华的嫁妆单,上面写着三房全部的田产庄子和商铺宅院。
未嫁女不得有私产,只要朝华出嫁,那么这一切就名正言归归在朝华名下。
殷慎岳氏夫妻二人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和离书是到手了,但剩下的东西却是烫手的山芋。
岳氏展开嫁妆单子越看越皱眉:“就算他愿意,老太太也肯点头?”
厚给妆奁发嫁是一回事,拿走一房的全部资产那是另外一回事。
殷慎只捡出了匣中那两封和离书,将嫁妆单又放回匣中:“咱们只要和离书,这些咱们完璧归赵。
他了却心头一桩大事,长出口气说:“难道咱们家还养不起真娘和朝朝?
说到哪去,殷家也站得住脚。
两封和离书上都有容寅的私章和手印,只要再盖上真娘的手印,再拿到官衙记档,从此两人就不是夫妻了。
岳氏数着日子:“今儿才初七,衙门要十七才开印,还要再等十天呢。恨不得眼前时光飞快过去,赶紧到官衙开印的那一天。
“还有,真拿到真娘跟前,她……
殷慎知道妹妹的性子,他想了想道:“真娘这头可以等,官府那头不能等,你赶紧备几样像样的礼,我到王大人家走一遭去。
事急从权,先把官印盖下来再说!
岳氏紧备厚礼,殷慎急赶出门,等到夜里喝得半醉,被大纪管事抬进屋后,不等岳氏调了醒酒汤给他。
他一把拉住岳氏的手,指指自己襟前。
岳氏伸手一摸,从衣裳内袋中摸出两张盖了官印的和离书。
“阿弥陀佛。
岳氏赶紧把和离书收起来,又去拿水盂递给丈夫,防着他要吐,解下厚衣,调来蜜水送到他嘴边。
直到全部忙完,岳氏才想将和离书拿给真娘。
身子一转,那两张纸竟找不见了,岳氏急出一额汗,还是殷慎勉强睁开眼睛:“褥子底下压着。
岳氏害怕风把纸吹飞,特意压在褥下的。
她自己都笑起来,拢进袖中,吩咐吴妈妈照顾老爷,往真娘房中去。
真娘屋里点起了兔子花灯,她给保哥儿做了一盏,又给阿容也做了盏,五彩纸罩着灯烛,满屋都是红黄暖光。
她就坐在灯下给哥哥缝八宝荷包,这是京里的风俗,开印上衙时百官都要戴的。
看见嫂嫂来,真娘收了针:“嫂嫂怎么这会儿来了?
岳氏脸上是既欢喜又忧虑的神色,她一路来都捂着袖管,生怕又找不到那两张“救命纸,进了屋却不敢立时就取出来:“真娘……
真娘应声,看到岳
氏满面踌躇,疑惑道:“怎么?嫂嫂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
她一把乌发散在脑后,目如含波,岳氏将心一横:“容家点头了。”
岳氏说完,就见真娘方才还红扑扑的面颊微微泛白,明波双眸似起涟漪,一字一字念着那句:“容家点头了?”
“是。”岳氏将袖中和离书取出,“你哥哥跑了一趟,连官印都盖上了,就只等你盖上印信了!”
再送回官府去,这事就算坐实了!
真娘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离的,但她以为和离之前,容寅怎么也该上殷家来。
她甚至还想过,三哥会求她原谅,说不准她还会有些心软,若真是心软了怎办?这一步都迈了出去,不能回头的。
就算她心软了,一年二年他能改,以后呢?他还是会跑出去,也还是会把她留在家中,她不能心软。
谁知容寅根本没回来,就连和离他也只是送信来。
他们俩的情分,竟不值得他赶回来。
真娘接过和离书,方才醒过神:“他还在外头。”
岳氏不知如何接话,却见小姑子眸中那点涟漪归于平静,下颔微微一点:“也好。”说着真娘取出私印,又拿出印泥。
在和离书上印上了手印。
要说这其中完全没有赌气的成份,岳氏是不信的,但好在这一切到此刻都了结了。
……
这封和离书几日之后送到容家府上。
容老太太看了眼前直发花,她上回动怒还是小儿子想过继,此时发怒比那时更盛!
“和离?亲族不出面点头,谁准他们和离!”
仆从赶紧去祠堂请容寅,容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和离书,只觉额上青筋直跳,连带着眼皮都在跳。
“混帐东西!”她吸得口气,目光看向楚氏,“去,快叫人把老大叫过来!”
容老太太虽怒,但心里还是明白的,问也没问楚氏知不知道这事,过继的事楚氏能帮忙,和离的她绝不敢伸手。
楚氏满面惊色,吩咐下人赶紧到前面书房请人,又走到老太太身边:“娘别着急,这事……这事会不会弄错了?三弟不敢做这种事。”
楚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正是容寅能做出来的事。
前些日子容寅请
家中的帐房把三房这些年有多少资财全都盘点了一遍,这本也是件寻常事,年前盘帐都是盘好的。
容寅想看,只用把算好的账目拿给他就是。
如今想来,那会儿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把三房所有的东西都给朝朝。
老太太还在怒中:“他一个大男人,心灰之下缩进龟壳万事不管便罢,把一房的事全交给女儿也就罢了,如今连过继的养子也不管了?
跟着又骂真娘:“殷氏糊涂软弱,嫁到容家来,她是上事过宗庙,还是下继了后嗣?当丈夫的不像丈夫,当妻子的不像妻子。
“这些统统罢了!佳偶怨偶我也都认了!如今朝朝婚事就在眼前,他们俩又发的什么疯?
竟连殷家也跟着发疯,原来只以为殷家爱重女儿,如今看来若没殷家哪养得出殷氏这样的女儿?!
朝华得到信报来上房时,正与大伯撞上。
她垂首恭立,给大伯行礼请安,大伯却只摆手,看了她一眼,眼中多是惋惜不忍,嘱咐她道:“别在雪底下站着,莫怕,这些事交给大伯。
朝华自小到大,与大伯都没见过几回,哪曾想到大伯待她这样亲厚。
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多谢大伯。
容辰对侄女和颜悦色,对弟弟却一点也不客气,冲进祠堂要拉人,刚进门就见弟弟花白着头发,只看背影哪像是四十岁不到的人。
容辰的性格更像母亲,他是听妻子说过三弟的情状,但没想到一个男人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一肚子训斥的话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变成:“老三,你……你当真要跟殷氏和离?
容辰现在还能想起来,三弟进京春闱时意气奋发的模样。
那样年轻,那样俊秀,大步迈进门来,不先告诉他省闱考了几名,而是大声向他报喜:“大哥!殷家大哥肯把真娘嫁给我了!
容辰自小到大就担着宗族重任,一心扑在官场上,不说如履薄冰,也是事事小心,少有弟弟这样恣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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