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室内的气氛,与刚才的温情和撩拨大相径庭。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像是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岐玉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神情。
缺乏任何惊惶和愧疚,只有野猫看到跌落鸟雀的愉悦反应……在邝泉的印象里,岐玉就像一只本性难驯的野猫。
“也许你会主动告诉我。”
邝泉说。
岐玉笑了:“我怎么可能说出来,你只会杀了我吧?”
封闭的室内,流淌着气泡酒的涩气。
邝泉没有回答问题。
像是某种失控发泄,岐玉被抱到他腿上,搂着腰和大腿,吻咬着嘴唇、脖颈,暴露在衣料之外的部分,再往里探。
轻微的热气从口中弥漫,糖果混着酒的气息。
舌尖被抿着,几乎让他觉得疼。
“你疯了?”
岐玉怔住。
——原本到这一天,属于他这恶毒“女友”的剧情就结束了。
本该收工下班,但是……
与此同时。
晚宴早就隆重开启了。
金碧璀璨的大厅,年迈国王拿着酒杯做致辞,庆贺王国的生辰。
宫殿深处也在庆祝生日。
少年的手被领带系着,薄冷的银色绸缎,一寸寸勒紧。
一只男人的手在他腿上流连,沿着线条的柔腻往上,像在花园揉碎一张颤抖花叶。
邝泉不回答任何问题,做着这一切,凝视着他的反应。
“你身上很热。”
他轻吻岐玉的眼角。
早已过了晚宴开场的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奇怪为何没有见到太子。
薄飞星将酒杯放下,说:“我去看看。”
大家都知道他和太子邝泉是异父兄弟,大抵关系还不错,目送着他离开了大厅。
宫殿深处,红灯笼摇摇晃晃,在夜里有种诡谲感。
唯独其中一扇木门透出些光亮。
佣人们都聚散在远处,悄无声息等着。
“殿下和岐玉都在里面吗?”
薄飞星问道。
无人回答。
佣人们不敢回答关于太子行踪的内容。
薄飞星摸了摸耳环,瞥着那扇沉重木门,心里已有了猜测。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夜晚,宫殿,紧闭的大门……
门开了。
邝泉走出来,一身西服,不太工整,领带散开,他低头看自己
牵着的“女友
“女友跌跌撞撞从里面出来,衣冠不整。佣人不敢说别的,在邝泉的示意下,到房间里帮岐玉整理了腰带、抹胸,所有佣人都看到他喘息未止,脸上浮着红晕,唇瓣、脖颈还有水痕。
薄飞星自然也瞥见了。
他扭头对邝泉说:“大哥,晚宴开始了,你今晚不做致辞了?
邝泉在门边等着,看岐玉换了那只刚才掉了的平底鞋,头也不回说:“没必要。
【这个剧情绝对有问题。】
系统喃喃自语。
——太子发现被“女友欺骗,却没有发火分手?
邝泉是发火了,但……
强吻,说了些狠话。
别的没有了。
难道不该是狠狠辱骂、报复恶毒前任?!
‘我现在同时被三个男人手握秘密,又被主角受咬了一口,过了今晚,说不定得被沉湖。’
岐玉对此感到悲观。
他可能在剧情结束之前就死了,岐闪也提前被杀。
【根据我的程序计算,你本该是一个月之后才被太子发现……】
‘你的计算到底有什么用?’
【……】
现在他的剧情从反派日常,变成了如何在主角们的威胁下生存。
活着,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艰难。
晚宴与所有晚宴都长着一样的面孔,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男人女人们都在对东宫的主人致意,眼神闪烁,笑意复杂。岐玉一贯对这种场合并不怎么有兴致,只是在人群里逡巡着,寻找岐闪的身影。
无意间被他撞入视线的人们,对视时都忍不住为他的容貌气质一怔,与旁人低声交谈,问起这是否是太子那位未婚妻?他实在很少到这种场合来。
“岐家的夫人,当年也是这样的样貌。
“……与太子十分登对。
“但,岐闪是陛下的副手吧?
“是啊……
“他是岐闪家的……
众人心照不宣,岐家代表的阵营,与东宫并不是同一派,甚至是对立的。即便联姻,在当下的局势里,太子和岐家也绝不可能关系紧密,恰好相反。
昔年老国王下旨为二人指婚,大抵也有这种隔断的意味。
岐玉听到的版本,来自薄飞星的述说。
“他们都在讨论你在新王登基之后,可能就得被分手了。薄飞星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你别难过。
“……
难过?
岐玉瞄了眼此时提前离场的、白发的轮椅国王心想他还没死其他人已经默认他埋在陵园了吗竟然都在讨论这种身后事了。
不过……
在去年之前国王还不是半瘫痪但他有个野心家孝顺儿子委实家门不幸。
回头再看薄飞星金发碧眼的混血少年笑起来有两颗不对称虎牙英气而青春像是校园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岐玉我只是在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语气乍一听让人觉得十分真诚好像真的在关心太子女友的前途。
岐玉越过他在远处的一对公爵夫妇身旁瞥见今晚的焦点。
高大、苍白的青年人衣冠楚楚与那对夫妇说笑。他看过去时恰好与邝泉对视黑凉的凤眼像是玻璃石透着股锐利的质感从他脸上缓缓剜过。
……他想杀了我。
怎么才能不被邝泉抓到呢。
此时一个女伯爵与岐玉搭讪他回神与她闲聊印象里这位是哥哥岐闪的旧识。
女伯爵是克雷斯毕业的学生聊了几句学校的话题提到学生们被分配到“塔”的安排她认为很不人道。
“在那里哨兵和向导们的折损率很高尤其是向导。”她蹙眉说“其实大部分贵族家庭都不希望孩子们到那里去。”
“伯爵也是从‘塔’回来的吗?”岐玉问她。
“是啊”提到那段生活玛丽也感叹
在原著的设定里战争是无可避免的。
按照流程安排岐玉大概率也将在政变前后那段时间进入“塔”但这个剧情很可能不会发生原著剧情是在此之前他就被杀了。
至于是谁杀了他可能是新王也可能是对岐家落井下石的旁人。
薄飞星接话说:“说起来你是向导吧?到时多半是得到‘塔’里的。”
岐玉回眸打量着他对方笑吟吟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没有出现任何主角色死亡、大逃杀甚至原有的三起命案都被他阻止了。
入侵者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止一个入侵者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合作?
竞争?
细想之下岐玉反而有些失望如果薄飞星把太子邝泉杀了一切难题迎刃而解了吧?
【那是你的难题又不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
【???】
‘薄飞星接近我一定有原因,就像我接近他一样。’
【这倒也是……入侵者的目标,通常都是破坏、谋杀。现在看来他更像是有其他意图。】
玛丽伯爵倾诉烦恼,关于慈善实践的事,家乡那边的公立免费医院还未建立。
岐玉吃了一个奶油草莓甜品,食不知味。
他的烦恼更血腥一些。
现在有两个人想杀他,邝,薄。
一条命都不够分。
正想着,肩上搭上了一只男人的手。
骨节瘦削,手指修长,腕上戴着昂贵的钻石金属腕表,能见到手背上有一个旧枪疤。
邝泉很自然地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也与玛丽伯爵闲聊。
玛丽显然有些怵他,说了几句就找理由遁走了。
“你哥哥在那边,他刚才在找你。”邝泉与他耳语,又看向薄飞星,“妈妈在找你。”
薄飞星嗯了声,转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说了句“我过去一会儿”,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眨了下眼与岐玉说:“晚宴之后,你是回学校吗?我们一起?”
“他留在东宫。”
邝泉说。
薄飞星有些遗憾:“好吧。”
岐玉被他搂着,到了宴会厅里的一处小房间。
一路沉默,他们无话可说。
沙发上两个男人正在抽雪茄交谈,见他们出现,都起了身。岐玉坐在哥哥身旁,右手边是太子邝泉,对面是哪个叫李漱蕴的年长政客。
邝泉和李漱蕴说东边的战役,岐闪没有参与话题,而是与自己弟弟问起今晚为什么迟到。
“在休息室睡着了。”
岐玉不打算和他说实话。
“我过几天要到北边去,大概得有一两周不回来,天气转冷,你自己注意。”
岐玉不禁抱怨:“你的工作真的太忙了。”
“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岐闪笑道。
一听他提到工作,岐玉的心脏就怦怦跳。
在太子身边谈这些事,实在刺激。
岐玉知道,他指的是他将参与谋杀太子的意图,这是国王的决定。
但在原著里,这场计划失败了。
似乎是某种警示,右手被握进了微冷的掌心里。
沙发上,邝泉一边与幕僚交谈,一边揉着他的手,倚着靠背,脸上没多少表情,见岐玉回眸看过来,眼眸也微动转向他,问:“觉得无聊
?
与李漱蕴的对话也就此打断,李漱蕴不语,只余光瞥着这位太子“女友,这件事说得上是王室丑闻了。
他瞥着太子和小男友交握的手,心里也很好奇邝泉如何处理。
“是啊。
岐玉没好气地说。
“等你和岐卫长聊完,我们回东宫休息。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他顿时警觉。
“……
沉默。
李漱蕴眼观鼻鼻观口,假装自己是聋子,小情侣吵架没人感兴趣……但他俩的感情还没有破裂?李漱蕴霎时坐立不安了起来,怀疑之前自己说那个秘密纯属多此一举得罪人。
沙发另一端,岐闪一言不发,只微微皱了眉,他本就不喜欢太子邝泉,何况一向都溺爱弟弟。弟弟的疑问没什么问题,太子这么和善的确很少见。
小房间陷入沉默。
良久。
苍白青年静静瞥着那人,不语。
少顷,他垂首点了支雪茄夹在指间,起身说:“我在外面等你。
这反应本质非常突兀,以至于李漱蕴也惊讶,自然不能在房间里待着了,也马上找了个理由离开。
岐玉:?
不会是躲在门后拿着棒球棍伏击吧?
岐闪不好让太子在外面等太久,与弟弟聊了几句,就让他回东宫。
“与太子的关系,处理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岐闪最后对他说。
当初婚事下旨时,父母尚在,太子邝泉远在北方,与岐玉没有见过面,之后的几年也是陌生人,彼此都缺乏兴趣,直到今年才有了往来。
但这件婚事不可能成。
国王下了决心杀死太子,赢了,太子死,输了,国王一派被杀,不论成败,这桩婚事都会取消。
岐玉忽然问:“哥哥觉得我能处理好吗?
“我从不担心这种事。岐闪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喜欢你。
所以,你该把太子视作一尾池中鱼。
岐玉若有所思,刚要离开房间,又听见系统急促的声音。
这个话题,不知道为何又勾起了系统的挫败回忆。
【他们不会爱你,我不建议你痴心妄想!】
岐玉忍不住笑:‘你很害怕吗?’
【够了,别发疯。】
到底谁在发疯……
无机质的人工智能程序,唯恐这些角色也脱离数据天意,与反派纠
缠不清不楚,甚至爱上他。
系统不是人类,因而无法理解感情是不受控的。
岐玉一转眼,见到门外的太子邝泉。
位高权重的王室青年,却孤零零倚在门外,拿着雪茄轻轻点着,这频频惹来众人回眸,但他大抵也不在意。
“走了。”
邝泉瞥他一眼。
岐玉跟在他身旁,在香槟塔那边看到了熟人,柏之清在晚宴上,着淡灰的西服,戴金丝眼镜,像一只优雅的鸽子,他与王廷的一位负责人在谈话。大概是察觉到了目光,柏之清也朝这边看来,与他颔首。
照理说这样就算打招呼了,但柏之清一直瞥着他,抬起嘴角微笑,更像是有话要说。
邝泉陡然问他:“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这冷淡的语气,断头餐?
岐闪还没有从王廷退出来,邝泉也许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杀了他的“妹妹”,但就算不死,岐玉也察觉以后的日子大概不好过了。
回到东宫,佣人们正将菜色端上桌。
他们很快退出去,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邝泉几乎没有动筷子,大部分时候,都在看岐玉。
少年已经换回了T恤和短裤,拿着一碗粥,边喝边看光脑上的一段即时新闻。
汤水很烫,氤氲的热腾腾雾气拂着。
湿了的长发披在肩上,像一泼洇晕的墨,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来。
在他眼下,有一点泪痣的痕迹。
有这种痣的人,都是很爱哭的。
但邝泉从没有见过他掉眼泪。
他看了岐玉很久,下属敲门,他默不作声起身离开。
夜宵结束,佣人将桌面的东西都收走了。岐玉打算回卧室,突然想到自己在东宫没有卧房,上次是住在邝泉的房间里。
这就尴尬了。
他找了一个佣人问自己住哪,佣人不知所措。
“也许您应该去问殿下。”
佣人委婉说。
好吧,在这儿等着我呢。
在花园回廊,满地是被雨水打湿的花瓣,紫藤在廊上摇摇晃晃甩着叶子。
红玫瑰凌乱残缺地黏在地上、沙土里,有的在他脚边。岐玉穿过窄道,瞥见那边倚在罗马柱边的青年,拿着一支雪茄,吞云吐雾,他面无神情的侧颜有种白岩石的冷硬色泽。
“你一个人在赏花?这么有兴致。”
邝泉瞥了眼地上,被雨水砸的乱七八糟的玫瑰丛,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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