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绍元从来没有做过画模。
他知道岐玉擅长绘画,在这个世界是美术生。
但他没料到岐玉前段时间一直在画裸模。
“画裸模是因为我之前的作业在画这些。”岐玉如此说着抱着手臂冷嗤说,“怎么,你不情愿吗。”
“……你如果觉得没问题,那当然是可以。”
边绍元欲言又止。
虽然你是为了艺术,但总觉得你吃亏了……
理论上边绍元不该紧张但等到岐玉指挥他站好那只捏画笔的手一指向他,他就开始有些忐忑了。
……真的要脱吗。
他本以为岐玉会问他别的事
不问也不奇怪以岐玉的古怪性格,大概得等到某天才突发奇想捉着其中一个问个不停。
边绍元慢慢将自己的上衣脱了。
手已经碰到皮带了
他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想解开。
等等！
这样是不是进展太……了？
边绍元沉默几秒,忽然问：“你需要画……这里？”
“暂时不用。”
岐玉头也不抬。
听到这句话边绍元怔了怔。
是他想多了……
但以后真的得裸着……吗。
他低下头忍不住红着脸问：“岐玉,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画架后的少年探出脑袋,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不好在哪里？”
不好在于太涩了,不觉得吗？
都这么说了边绍元不好再暗示什么,他站在离岐玉很近的地方。这么近的角度,画家的眼神像是能碰到他的身体。他有种说不出的,不知如何解释的煎熬。
“画到晚上吧,不能太久了。”岐玉自言自语,“下大雨外面小鸟都湿漉漉的。”
边绍元听到一些关键词顿时浮想不得不咳了声转移话题：“你……你不打算问我什么吗？你现在知道我是其中一个碎片。”
他只是一缕意识在Downtown制造的时空里被制造出了身体成为了“人类”。
岐玉放下笔仔细想了想如何表达。
他其实不是那么关切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边绍元就是边狗……只是后面多了个后缀裴狗的其中一个人格。
边绍元与他当初自己的纠结一样。
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纸片人、
NPC所以边绍元也不是。
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痛苦也与系统争吵过。但这些关于“我是谁”的问题在回家之后连带着他的阴霾一起渐渐散去了。
我不是什么剧情、游戏NPC只是我自己。
“我不觉得你是一行数据或者别的东西。你也是独立的边绍元。”
岐玉认真说。
听到这里边绍元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了。
……他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
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有因此远离或者轻蔑。
“你说得对。”
边绍元低声说。
但问题在于“本体”裴洵这个人能够通过Downtown游戏的权限复制出自身人格的分裂体也可以做到将它们融合回到“本体”再次将他融回人格意识。
“你们将来会融为一个人吗？”
“嗯大概会。”
边绍元也是直到昨日才知道所谓的“主体”是裴洵而他们都只是他的人格之一。
在裴洵所在的时空这种精神意识分裂的情况很常见也被称为第二灵魂一些特殊例子里每个人格甚至有幻想的独立生活、生活经历。
起初裴洵进入Downtown游戏的目标之一就是为了认清和分辨自己的人格们。但分割出了这么多分裂体他几乎没有兴趣因为他更想跟岐玉待在同一个世界里试图把岐玉的世界复原就需要他去死以至于分裂出来的几个人一直是独立状态。
只是谁也没想到中途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异世界系统001……把岐玉掳走了。
边绍元叹气：“你简直像是被恐龙掳走的公主。”
岐玉被他这么一说也才想起了之前的系统001。
现在好像彻底消失了？
我还没揍它呢！
“啧它去了哪儿？”
“之前那个系统主脑对它做了限制它现在被困在某个时空夹缝里出不来但也无法销毁只能一直在夹缝里。”
“是吗？永久坐牢？”
“这是主脑的意思。”
边绍元大抵知道系统001对岐玉不好说到这里就微微皱了眉可惜他没来得及去捕捉这个系统。
岐玉微微一笑：“夹缝空间很适合001以后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它好了。”
边绍元心想你肯定是想把001当足球提。
半晌
“边绍元我以后再也见不
到你和其他人了？
“……也不是。
边绍元知道自己是其中一个意识。
意识就像灵魂，并不会消失，只是存在于裴洵的意识里。
你们这些人格真奇怪。
不过裴洵本来也是个怪人。
岐玉如此想道。
他重新拿起笔，看了看边绍元走神的样子，说：“喂，你站过来一点。
又开始画画了。
岐玉的眼神非常纯洁。
只是边绍元自己有点难以适应罢了，被喜欢的人这么一直盯着身体。
他深呼吸，往前站了些。
漫长而幸福的一场折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你今天表现很好。
岐玉意犹未尽地收了笔，约他过几天再来。
……表现？
边绍元站在他背后，正系着衬衣扣子，只觉得这话越听越微妙。
怎么好像在暗示他……？
边绍元有些脸热，但他知道，岐玉不至于这么隐晦地撩他。
如果岐玉愿意，他只会很直白地说出来。
“……我先走了。
边绍元说。
岐玉正蹲着洗画笔，随口嗯了声，他想着干脆让边绍元来洗，一回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
跑那么快？
就那么不想洗笔吗？
岐玉疑惑。
……
晚上，岐玉在家认真看书，门铃又被摁下了。
“我就说了让你尽量少出门，我占卜的结果……
怎么又开始嘚啵巫术了？
岐玉不耐烦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已经没事了，裴洵只是有点奇怪，但没做什么怪事。
你对他评价还挺高？
宿凌啧了一声：“行，到底没出事。
他是没料到，所谓的本体竟然是死了的男主。
裴洵利用自己的玩家权限再次复生，甚至死了不止一次……
现在是这个“本体很可能下一秒就把其他的人格碎片糅合回身体里了。
但那这是以后的事了。
宿凌搂着少年的肩膀，说：“哥带你去喝点什么？
“我要喝奶昔，芒果味的。
“走吧。
宿凌自觉像个守护贵族大小姐的男巫，跟在他身后下楼，开车，当司机。
当然，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
翌日。
岐玉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有安排。
上午睡醒他悠哉地啃了块烤吐司准备出门。
运动的一天！
岐玉兴致勃勃一脚迈出门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诶？
不是墙而是……宁景胜的胸口。
这家伙又不请自来了！
“我只是过来看看。”宁景胜说着展示了他买的早餐。
？
“你们现在是所有人格碎片、本体都同时在这个时空？”
岐玉奇道。
“对。”宁景胜面无表情地点头“其实你可以过来我的时空旅行。”
时空旅行？
他有点兴趣：“怎么做到的？”
“有玩家身份就可以Downtown游戏对你很感兴趣
“是吗？”
岐玉也有点疑问Downtown主脑游戏跟管理局的系统有什么区别吗？
但时空穿梭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他可以先把每个人格碎片的世界都玩一遍？
“你来我那边吧。我在Downtown游戏那边试试邀请你。”宁景胜的手放在了岐玉肩上冷不丁问“你昨天在画画吗？”
“对呀。”
“换模特了不找我吗。”
“你怎么知道换了模特？”
“嗯。”
……这人已经毫不掩饰了？
笨牛一头。
岐玉啧了声撇下他自己往外走。
“晚点见。”
宁景胜对他说。
虽然其实是待会儿见。
岐玉打算到体育馆那边玩滑板。
那儿有一些滑板爱好者周末的时候就过去训练。
岐玉想加入他们联系上之后就抱着滑板过去了。
今日首都艳阳高照天气颇热他踩着滑板溜来溜去心情愉快得也要飞起来了。
开心！
脚下的新滑板是之前薄飞星送给他的同款他顺路去店里自己买了一块。
冲——
在他横冲直撞乐不可支的几分钟里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差点被滑板撞飞。
穿无袖T恤的花臂金发少年突然闯了进来。
岐玉从滑板下来蹲下将运动鞋的鞋带系好。金发少年走到他面前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晒得好烫。”
摸我的头？
找死！
岐玉冷冷看他：“你也来玩滑板？”
薄飞星：“我倒是不会这个。”
他摸摸自己的耳环，又说：“我可以来陪练吗？”
岐玉不觉得他陪练有什么用，恐怕还不如柏之清呢。
薄飞星也没说什么，还真的拿了块滑板开始玩了。
……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他。
笨死了！
岐玉不忍直视，只好过去指点他。
“这样，脚放在这里，懂了没有，别太快……”
“你也太好了吧，岐玉。”
薄飞星笑道。
啧。
岐玉恨不能拿滑板哐哐拍他的脑袋。
薄飞星莞尔，他其实玩得还行，但还是想被岐玉教学一下。
晚上两人踩着滑板回家。在小区门口，薄飞星搭着他的肩膀，说：“我挺不想被融合的，虽然……”
他把后面半句话咽下去了：“算了，你先去睡觉吧。”
裴洵，他的“本体”的权限倒是可以自由进入各个时空世界。
什么便宜都让那小子给占了。
岐玉挥挥手与他道别。
他没有立刻回家，去了隔壁的店面买了一杯奶茶。
快要日落了。
岐玉踩着滑板去了公园。
长椅上，他从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坐着随手画身边对面的一只黑猫。
“你是一只小黑。”
他边画边嘀咕。
奶茶快喝完了，速写画得差不多，猫咪伸展着身体，蹭了蹭他的腿离开了。
这时，身边也多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柏之清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浅笑说：“刚才不好意思打扰你，你画得很好看。”
“下次你来做模特吧。”
岐玉突发奇想。
他好像从来没有画过戴眼镜的男人？
柏之清自然欣然应允。
回去的路上，岐玉一下车，瞥见从路边的豪车里走下来了一个年轻人，高挑且苍白。
看不清正脸。
岐玉却忽然认出来了，这人是邝泉。
摘了墨镜的苍白青年，朝他走过来，也没搭理旁边的柏之清。
柏之清微微一笑：“好巧，我们俩打算回家，你这是路过？”
邝泉是真的不理睬情敌。
他走到岐玉面前，伸手聊了一下少年的发梢，天气热，丝滑的长发碰到手指，却有烧热的气息。在他眼前，一张生机勃
勃的少年面庞，翡色眼瞳望着夕阳，很快也转过来看向他。
“你来和我道别吗？”
岐玉问他。
“不是。”
邝泉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他想知道的已经从“本体”那里得知了。
将墨镜放在了岐玉的口袋里，邝泉低头与他说：“记得过来找我。”
到我的时空来。
岐玉对他的世界也有些好奇，莫非邝泉真的是皇子？
柏之清也微微叹气：“为什么不能先来我的世界，岐玉？你之前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了一些幻想。”
岐玉仔细想了想，我之前什么态度？
柏之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反正，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要回家了。”少年嗯嗯搪塞过去，抱着滑板准备进门，“再见了。”
他轻盈欢快的身影，融在了夕阳的余晖里。
……
夜里，岐玉给父母拨了电话，聊了明天爸妈回家的事。
放下电话不多久，裴洵也打了过来。
“今天不和我出来玩了？”
裴洵无奈，也习以为常。
“等等，”岐玉忽然问，“你和你的碎片们是能感应得到吗？”
“我能感应到他们的想法，你们聊得很开心。”
“……？”
这也行？
晚上妈妈爸爸就要回来了，岐玉没空搭理他：“今天没空哦。”
裴洵在那边轻轻嗯了一声，说：“那我后天约你好了。”
放下手机，裴洵自己拿了相册，继续慢慢浏览岐玉高中时代的照片。
他也想着，是时候把其他人格碎片处理了？
裴洵也知道作为另一部分自己存在的人格们，此时也想着把“本体”给抹去。
没那么容易。
不过是几个破碎人格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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