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的黄昏,轻飘绵密的雨丝里朦胧的显现出绚烂的金茶色与惆怅的山吹色模糊而成的瑰丽怅惘的霞光。
背着红木药箱的老医师撑着一柄沉重的番伞行走在这样微雨的黄昏里,通往附近城镇的乡间土路难免有些微的泥泞,他要很小心才能避免裤腿上不粘上泥点子。
老医师一心注意着脚下的泥泞,偶一抬头,忽然望见如此瑰艳璀璨的天空,望见在逢魔时刻的黄昏里太阳与月亮在高空中同辉。
他不能不驻足观赏这美丽辉煌的一幕。
但日月同辉的逢魔之时虽然辉煌灿烂,却也如烟花般转瞬即逝。
夜色侵染,霞光消逝,天空孤僻的一弯弦月也愈发清冷高远,不可触碰。
老医师道山博凝望着远处山头夕阳那最后一点将被吞没的瑰丽轮廓,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了这次外出行医所诊治的那一个病人。
尽管无数的人们为此殚精竭虑,苦苦挽留,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
太阳终究要落下了。
老医师叹了口气,沿着前方通往月亮方向的乡间小道继续走下去。
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一点幽微的药香。
“归尾、桃仁、红花、丹皮、大黄……多为活血祛瘀之药,然而这样的一起组合着,”老医师停在一户人家门口,职业病发的他仔细分辨着门口泼溅出来的那一点药渣汤,神色沉凝,“原来这是副用来堕胎的药方。”
说着,老医师自顾自地摇头:“开药的医师性情还是太温和仁慈了,只用了些刺激之物,遇上先天强健的胎儿根本堕不下来。”
如果说这药是开给那些深宫之中,被层层叠叠华丽厚重的十二单压得苍白柔弱的贵族女子倒还说得过去。
由于贵族礼仪对女子的严格要求,贵族女性普遍运动少吃得也极少,还为了符合世人对于美的苛刻标准而常年敷着厚厚的白粉——那些白粉多半含有白铅与水银,经常涂抹会慢性中毒——这种情况下活血散瘀的堕胎药倒极有可能将本就孱弱的胎儿给流下来。
显然眼前这户人家并不是那等深院高墙的贵族之家,那样温和的堕胎药不一定能顺利堕下强壮的胎儿,但药性的刺激依然会让怀着孩子的孕妇极为难受。
道山博看着面前青瓦灰墙的屋敷,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敲了敲门。
吱嘎一声,苦涩药香从屋敷内扑出来,门打开了。
“是你?”
有点熟悉的低沉嗓音,老医师注视了好一会屋敷主人那苍白的面庞才想起来。
是当初那个他所诊断出来的,怀着孩子的男人。
奇也怪哉,这个病例明明极其罕见,富有特色,自己的记忆力也一向出色,怎么过去这段时间里竟然丝毫没能想起这位特殊的孕夫?
屋敷主人眯着眼觑了他一下。
老医师恍惚了一瞬。
受到屋敷主人邀请,老医师进入屋内,跨过门槛时,听见自己的骨骼与那木门一样发出轻微咔嚓响动。
唉,也许是因为自己近来也老了,身体不那么中用了,所以就连曾经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也有所衰退了。
老医师心头升起的那一点异样的疑惑之情消失了,注意力很快被桌上拆开一角的药材包吸引了。
“马钱子,生南星,巴豆,蜈蚣,水蛭,麝香,水银……”老医师不赞同地深深皱着眉,如果说屋外那泼掉的药汤问题是太温和,那这一副药的问题就是实在太毒烈了,“竟然还有水银!简直胡闹,这堕胎方子纯粹就是想让孕妇中毒,把孕妇毒得奄奄一息了孩子自然就保不住,流了——但孕妇的身体说不定也彻底毁了!”
他转头叮嘱屋敷主人:“你可千万不能吃这药啊!”
怀着孕的男人没有回答,他面色痛苦地倚着墙壁,手扶着肚子,额头浮出涔涔虚汗。
他整个人简直和纸一样惨白,全身唯一的一点艳色是他咬破自己嘴唇所流出的血液。
“你竟然已经吃了这等烈性的堕胎药!”
老医师大惊失色,扶着男人进了里侧的房间,放他在榻上平躺着,从随身带着的红木药箱里取出几粒丸药喂男人吞下。
“你的身体就是再健壮些,也不能够这样的折腾,要知道现在你可怀着肚子呢!”老医师埋怨着,皱起银白的眉毛,“我问问你,你之前那副药吃了多少,这副又吃了多少?”
答案是,之前那副药一日吃三次,斑服用了一周,除了腹痛与虚弱,效果不佳;而这副药是他特意要求的药性最为猛烈的一种,不过也才刚刚吃了一副。
但也没能成功。
躺在榻榻米上的忍界修罗烦躁地想。
更要命的不是堕胎药带给他身体的疼痛不适,而是宇智波斑在此过程中发现自己意志的不坚定。
他每次喝药腹痛之时,总能感觉腹中幼儿在伸着手脚虚弱而痛苦地挣扎——
孩子想要活下去。
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儿,蜷缩在他的身体里,惊惶瑟缩地挣扎着。
宇智波斑闭着眼睛,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念头。
他腹中这个同时有着他与挚友血脉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呢?会长得像他还是柱间?性格是像他还是柱间?
——希望最好不要继承到柱间那时不时消沉的坏毛病。
每当这样想着,斑冷酷的心就会泛起些微的柔软,但他立刻制止着自己这样荒谬的软弱想象。
太可笑了,他问自己:难道你真的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不要忘记,你之所以没有结婚成家不就是不想要妻儿的拖累,不想在实现和平的理想征途中被无谓的爱与牵挂绊住手脚。
不然,你早已成为了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有了在普通人眼中美满正常的家庭,过着令人感到安心的平凡人生——
何必要像现在一样,明明是男人腹中却要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做出这样大着肚子、古怪而柔弱的姿态?
腹中传来孩子活泼的动静,小小的手似乎轻轻挠了下他的肚子,像是在同他顽皮地打着招呼。
在孕激素的强烈作用下,宇智波斑想象着,这个此时还在肚子里与自己活泼泼地打着招呼的孩子即将化为模糊不清的一团死肉,一滩血水,心便像被许多针戳一样的刺痛着,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孕激素将他的脑子彻底搞坏了,竟然让这个昔日里杀戮成性的修罗恶徒生出柔软母性。
斑冷酷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因为那将成为他理想征途中的巨大拖累;但每次喝完堕胎药后那股强烈的痛苦感不止来源于肚腹,也来自斑的心——他爱着自己腹中孕育着的,他与千手柱间的孩子。
宇智波斑痛恨着自己意志的动摇。
无论如何,他不该生下这个孩子。
老医师的询问打断了他痛苦的思想交锋:“你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呢?”
宇智波斑从剧烈的阵痛中缓过神,脸上带着苍白的嘲笑:“你倒是不奇怪男人会怀孕?男人怀孕产子本来就是极为荒谬的一件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没有什么好荒谬的,”老医师捋了捋胡子,“单我就见过,十几个灵魂共同居住于一具身体(人格分裂);有人在被马车撞到后忘了怎么说家乡话,反说起了另一个国家的方言(外国口音综合征);也有孩子从生下来就同时具备着男女两性的特征(双性人)……天底下奇怪的事情多着呢,男人怀孕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老医师正了正色,严肃道:“所以我问你,是想确认你是否是出于自己本心而打掉这个孩子。如果只是害怕世人异样的眼光而流掉这个孩子,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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